亲,妹子先嫁人的,哪知真有这般荒唐事。
宝琴复抹泪道:“五六月间,哥哥见刺绣已成,曾提过要和姐姐行小定,被伯娘驳回了。
中秋后,老太太也问过一次,伯娘又搬出那套说辞,说哥哥的主意:我尚未放定,他不敢抢先。
老太太原不管我家家事,听这样说,自然丢开手。
后不知哥哥说了什么,老太太找来珍大嫂,一锤定音,一气儿把小定大定都过了。
哥哥的意思,梅家虽派人来,却全然不是为我。如此我们更要从容观望,若梅子鹤实非良配,这亲不结也罢。
我急了,和他说梅家既有意,不如快快放定,我过去了你们好成亲。哥哥笑我傻,说姐姐迟些过来,未必不好。”
说着掩面哭道:“都是因为我,你们才这样为难。”
岫烟也红了眼圈,强笑道:“妹妹说哪里话,就算没有此事,我为娘娘刺绣,也不好议婚的。”
宝琴道:“现在绣好了,不也一样成不了婚?说来说去,还是怪我。”
岫烟见她钻牛角尖,正待相劝,只听门口汪妈回:“金妈妈来了,要接琴姑娘出去。”
说时金妈妈已走进来,蹲身道:“二爷命我给邢姑娘请安,再送我们姑娘上老太太那边。”
宝琴原是偷跑来的,怕她多问,忙先道:“多谢妈妈,我来的时候天微亮着,也没想起拿灯笼。”
金妈妈见她眼角尤有泪痕,忖道:“果然二爷没有猜错,琴姑娘负荆请罪来了。就怕她一知半解地乱说,惹邢姑娘误会,只当二爷为了妹子委屈媳妇,成心怠慢她。”
又见岫烟两眼红红地,显是哭过的,一着急,买络一事便冲口欲出。刚到嘴边,想起薛蝌“已万分对不住她,切莫多生口舌,挟恩图报似的,让姑娘难做”之语,又生生咽下。
搭讪着问了两句家常,就听岫烟道:“听说姨妈正给薛大哥相看嫂子,可瞧定了?”
金妈妈暗道:“邢姑娘平日不哼不哈地,行事却老练,一开口就问到七寸上。哪像我们姑娘,瞧着百伶百俐,其实还是孩子心性。”
忙回:“昨儿才定的。是大太太一个老亲,姓夏。家里三代专供京中禁内的桂花局,富拥财资百万,只一个独姑娘。”
岫烟又问:“这么好亲,怎么开头没想到?还白说四五家。”
金妈妈道:“只因上回大爷出门,顺路到了她家,一见这妹妹就投缘,回来忙求大太太提亲。
两位太太经年未见,一见面,都又哭又笑地。
夏太太说,姑娘自幼娇养,虽有大半家资做嫁妆,也恐她在婆家受委屈,最好的就是亲上加亲。
大爷既是表哥,性子又直率,婆婆是亲表姑,又慈爱和蔼,定不会磨挫媳妇。
我们大太太呢,见姑娘出落的花朵模样儿,言语行事比二奶奶还来得,更加欢喜。当下写了聘书,下月就要进门。”
岫烟心道果然,夏家越富,薛蟠求娶越切,越可知他处境艰难。薛蟠家业未稳前,薛姨妈必加倍压束薛蝌。如此看来,还是避其锋芒,暂缓成亲的好。
想着便对金妈妈道:“那可要恭喜姨妈了,大嫂子财貌兼备,她也可放下一半心,专意操心宝姐姐。
不然弟妹婚嫁一推再推,做姐姐的仍落在后头,岂不难看么?”
金妈妈心下好笑,回去告诉薛蝌道:“邢姑娘真是个妙人儿,她那话该让我们大太太听听,看不臊着她!
邢姑娘还说,只要二爷出息,无论琴姑娘嫁官嫁商,都有倚仗。又说就算没有梅家,婚事也会推延,左劝右劝,哄得琴姑娘笑了,才走的。”
薛蝌叹道:“这话算说着了,再能干的女子,或父或兄或夫或子,终需倚靠男人。
不然大姐那样才满志高,偏只能推大哥上位,若是男子,早取而代之了。”
金妈妈点头道:“大姑娘也痴,她不想想,有老太爷‘能者为上’的家规,二爷是压得住的么?或者她坐产招夫,当个女掌家。”
原来薛霖在日,最看重长子薛铭,说他虽不如次子机变,却胜在一个“稳”字,堪可守成。
为替长子讨房得力妻室,薛霖掷金十万,聘得王家幺女。谁知此女全不似她两个姐姐精明,处事不分轻重,行动毫无章程法,只一味溺爱儿子,辖制丈夫。
薛霖看不过眼,才略微提两句,王氏就做死做活地,只怪公爹偏心。薛霖气得倒仰,偏碍着王子腾与荣国公府,不敢十分相责。
如此数年,长孙薛蟠益发蛮横任性,动辄便道:“我是独子,谁与我争?”,或者“父亲怕绝后,不敢真打我。”每每外头惹下事,王氏都使银子抹平,时间久了,更酿得薛蟠无法无天。
薛霖既悔且恨,奈何长孙纨绔,已掰不回来了。次孙薛蝌虽好,终年少品性未定,也不敢尽托身家,再瞧大孙女宝钗聪慧稳健。思前想后,遂定下“不论男女长幼,举能者掌家,女招婿,庶认嫡”的家规。
再后不久,薛铭突然病故,薛霖薛锐亦步其后尘,许氏哀痛身伤,薛蝌未及长成,满家大小尽落王氏毂中。
这王氏偶有小善,却无大德,且量窄视短,力薄心高。她无视王子腾“严教亲儿,兴家为上”之语,宁可薛家败落,也不愿爱子屈居侄儿之下。将原本一盘活棋,生生走成了死局。
话不多絮,这里薛蝌又道:“大姐心气儿高着呢,怎肯如此?公产原由哥哥把持,户部行商也一直在他名下。
我只想继承父亲私产,以后分了家,各凭本事吃饭。可即便这样,伯娘和大姐也难容。
被逼如此,就算为母亲,邢妹妹和琴妹妹,我也不能叫人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