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和我聊点有趣的话题嘛。”
忽然被扯了扯衣袖。
五条怜抬起眼眸,一如既往笑眯眯的面孔落在视野之中,还未回过神来,却先被戳了一下鼻尖。
突如其来地突破了边界感的小动作无论在哪个时降临,都会让她感到稍稍的不自在。五条怜下意识地往后挪动了小半步,表情也倏地僵住了。
她觉得自己的反应也算是情理之中,可不知怎么的,却让五条悟笑个不停,过分轻快的笑声绝对让这个上午变得更加糟糕了。
这一天经历的一切,其实都很糟。
先抛开昨晚有大半时间都在听五条同学的历史故事导致睡眠时间严重缩水不说,就在这短暂的三四个小时之中,她甚至还做了一个相当抽象的噩梦,具体在梦中度过的故事已记不得了。唯独印象深刻的,是仅见过两次的咒术高专门前的红色鸟居,重重叠叠地压在梦境的边角,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好不容易从梦境中挣扎起身,率先映入眼中的居然是五条悟压在自己胸口上的结实手臂。
“听说睡觉的时候被压住胸口就会做噩梦哦”——在对上她恼怒的视线时,罪魁祸首五条悟大言不惭地如此坦白。
他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过分坦率到连好听的谎话都懒得同她分享了。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毫不意外地透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实在叫人生气。
抛开这一切。眼下最气恼的事情,还要当属麻烦的交涉工作。
原本七海还对她说,与政府人员沟通非自然事件的这些最操心工作会由驻守在大阪的咒术师同僚负责。可今日却收到了消息,说是临近年中之际不安宁的事情太多,所有咒术师都在连轴转地忙活,实在没有余力帮忙处理相关工作了。
于是,所有与警察的交流与书面登记工作,尽数落在了七海的身上。而依旧想着得偿还小小人情的五条小姐——虽然早已知道七海并不是为了帮忙才拾起那听易拉罐的——自愿接下了其中的一部分工作。
以上,就是她正在按部就班地填写“非自然死亡事件情况说明(2007版)·咒术师专用·表1”的事件起因。一边写着,她还心里暗戳戳地琢磨,身为非术师的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填写这东西。
五条怜别开脑袋,避开五条悟烦人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写完事件概述中的最后一句,敷衍似的应声说:“为什么要和你聊有趣的话题?说真的,我想不到特别有趣的事情。而且我现在有点忙。”
和天亮后才眯了半小时就能够精力满满地开始翻阅旧书的五条悟不同,面对这张繁杂到挤满了最小号字号的登记表,她真的需要付出百分之百的注意力才行,否则绝对会填错。
不用想,就算是这般迂回的拒绝,也不会让五条悟满意。他发出了长长的一声“诶——?”,失望的目光越过书页与墨镜镜片的边缘,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不是你说的嘛,以后什么都会和我说的。”他咕哝着,仿佛真有这么委屈,“既然你也想不到合适的话题,那我们就先聊一聊今天的早餐?”
“……啊?”
五条怜一下子愣住了,忽得顿住的圆珠笔差点在登记表上戳出一个浑圆小洞。她有点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了。
“早饭有什么好聊的?”她真的纳闷了,“而且,今天早上我们不是一起吃的早餐吗?”
还点了一模一样的A套餐,端上桌的炒鸡蛋同样难吃。
“难道了不起的六眼先生已经忘记这回事了吗?”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有点不太合适。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想要说出这种揶揄话语的,大概最近对着五条悟说多了讽刺的话,言语中习惯性地带上了一如既往的尖酸味。五条怜不自在地抿起唇,希望他不要听出自己话语中藏着的不妙情绪。
还好,他大概真的没有察觉到异样,或者根本不放在心上,只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忘记哦,但我现在能想到的话题只有早餐。”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聊早餐?”
“没错!快快,快和我说点什么!”
“我拒绝。”
对着满眼期待的五条悟,她果断地为这个根本没什么可聊的话题画上了休止符。
说真的,要是他们沦落到了只能聊早餐的地步,那未免也太可悲了。
在一连串的方框里画上叉,五条怜努力从满目的枯燥文字中抽出富余的注意力,但这对于愚钝的她来说还是略显困难了些,简单的话语也只能被拉拽得漫长,她一边说一边思考着:“比起已经发生的日常小事,还不如告诉我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
到了今天,在这间公寓与自杀者坠楼的天台的调查算是结束了,以没有太多新发现告终。递交上这份表格之后,黄色的警戒线将会被撤走,当然离开的住客们暂且还不会搬回来,此处将继续空置一段时间,知道这一切得到结论为止。
如同被焚烧的鲸鱼尸体一样,其实在死亡结束之后,便就也没有太多剩余价值了。
说不定在填写完这张表格中的最后一栏后,自己又将回到那无知无趣的普通人状态之中了。想到这一点,五条怜倒是希望这张表格能够变得更长些。
至少,要丰富到足以让她撑过无意义的每一秒钟才行。
不知道她的心绪是否也一如既往地轻易暴露在了五条悟的眼中,一瞬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像是无奈的笑意,抬手想要再戳戳她的鼻子,却被她轻巧地躲开了。
“安心啦,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哟。”
“诶?”五条怜猛一抬头,有些不敢相信,“这就要回东京了吗,在基本上没有得到太多进展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