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可以叫我‘晓’,也可以称呼我为‘五条’——只要你不觉得这样很别扭的话,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当然,我更希望你在后面加上‘小姐’或者‘大人’,毕竟我是你的长辈。”
五条晓如是说着,平淡得如同不可亲近之人。
“关于我的事,你们已经听五条家的人说过了。虽然有点谬传,但大致上没有曲解,对你而言应当也算有点价值。不过我想,如果这孩子现在也此处的话,肯定会说出‘口述历史果然有错’这种话吧。”
五条怜当然会这么说,还会配上无奈到极点的神情和夸张叹气,白眼估计都能翻到天花板上去了。
可即便是用着五条怜的脸、念出五条怜会说的话语,在这短暂得仅维持了数秒钟的瞬间里,面前这幅熟悉的模样也已被曲解了。从这陌生的神情中,似乎还能窥见五条晓原本的样貌。
这曲解的幻象转瞬即逝,如同错觉一般,大概是因为她说话的语气与发音习惯都不像是五条怜,以至于失去了他所熟知的一切模样吧。
五条悟眯起眼,直到这一刻还是很想从她的身上寻回记忆中的姿态,毫不意外他的期许只是会以落空告终。
正如她所说,她的名字叫做晓。这确实是个念起来意外干脆的字眼。
撇撇嘴,五条悟做出一副嫌弃的鬼脸,故意压低的声音也像是恶戏一般,念叨着:“才不会叫你‘小姐’呢,能用名字叫你就很不错了。要知道,我从这儿都能闻到你的老人味哟。”
老人味是谎话,这个恶劣字眼只是他的小小报复而已,毕竟她的身上确实弥漫着一股违和般的气味,算不上多么难闻。
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倒有些像是封闭了太久的木制衣柜,用力敞开时从门缝之间溢出的沉闷味道——这便就是死亡的气息吧,他想。
“我是在平家与源氏战乱起义时出生的,那是九百年前的事情,对于你这种小孩而言太过久远,但我死去时只比你年长几岁。我的身上不会有老者的腐烂味。”
她笑了,眉梢却悄然压低了几分。
“留在她脑袋里的记忆果真没有错,这一代的六眼被宠爱得太厉害了。根本就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诶?”他毫不掩饰地吐着舌头,“继身体之后,就连我妹妹的记忆你也打算一道偷走吗?这样一来,你的罪行可就要翻倍了哟。等着把监狱蹲穿吧,晓小姐。”
这回他倒是心甘情愿说出“小姐”的称呼了。
“没有偷走。记忆是刻在身体里的,我只是恰巧看到了而已……知道吗?你的妹妹向你藏起了一个很阴暗的秘密。”
五条晓忽然眯起眼,笑得就像是稻荷神社门前的那两只狐狸神使,话语也变得如同狐鸣般的蛊惑了。
“需要我告诉你吗,六眼?”
“感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他做作地躬了躬身,难得礼貌到了极点,“我和你还有地上的那具尸体不一样,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不管是偷走别人的身体还是性命,都不是我爱做的事情……这就生气啦?脾气很差嘛,你。”
沉闷气味与他的嗤笑声,尽数被惊鸟铃的声响震碎。
似乎只是在眨眼之间,天沼矛尖锐的三角矛尖伫在眼前,几乎将要触及视线的边界。垂落的红色符咒微微动荡,漫着一层奇异的浅色微光,许是直到此刻回到了主人的手中,才终于迟钝地开始发挥效用。
至于这几张符咒究竟有着怎样的作用,五条悟倒是没能看出来。
这上面的咒文与图案实在画得太过蹩脚,也实在难看,陈旧得足以追溯到千年以前。对于它是否真的还能起到作用,他持怀疑态度。
所以根本不必躲开,也无需后退。五条悟早已扬起了嘴角,因眼前人的笑容之中裂开的些微愤怒心绪而感到了一丝悄然窃喜。
这样才像阿怜嘛。他想。
在悄悄一个人生气的时候,她就会露出这种这幅模样,试图藏起真正的心情,但总能一眼被他看穿。
“收起你的不敬,他不是你们定义的‘杀人鬼’。”
很平静地,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将沉沉地落向这片土地。
“是为了履行我许下的承诺,我的哥哥才努力地让我重新降临于世,也顺利把六眼带到了这里。他会为自己夺走的生命而忏悔,轮不到你向他断罪。”
“好的好的~”
轻快应声落在要挟般的话语之间,五条悟完全没有将她任何心情放在心上,依旧满不在意的。
“你意外的居然是个好妹妹耶。”他甚至还能发出这般深切的感悟,“不过和我的妹妹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点哦。就这么一——点点!”
他捏起手指,凝聚在指尖之间无比渺小的空间里,藏着永远无法触碰的无限。
在他看来,这就是她们的差距了。
还以为自己如此有趣的论调足以得到五条晓更恼怒的回应,再不济至少应该得到她的哼声吧,可她却早已恢复了那副不近人情似的平淡模样,实在无聊。于是五条悟也失去了刻意的逗趣心情。
他想,是时候要说起正事了。
“这个结界是你用肉.体搭建的吧?很精致,就是有点恶趣味。目的你可以晚点告诉我,现在这不重要。总之,这家伙用他的术式,”他漫不经心地指着草地里的尸体,“把结界里留下的你的咒力和意识拉进了这个……怜的身体里。到此为止我没有疑问——当然要说意见的话那肯定存在的,但你八成不乐意听那我也懒得说。我现在问题是,她的意识去哪里了?”
肉.体、意识,人类的构成。
五条怜的身体里被塞进了千年前的亡灵,术式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