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荡于无尽领域之中的呼唤声,恍惚而遥远,在任何时刻都会消失在视线可及的任何一处。在黯淡之中,异色的眼眸悄然动荡,如同正漂浮在半空之中,映出海浪般的涟漪。
六眼仍未从这幅躯体中离去,但五条怜的话语声却比任何时刻都更加清晰,似乎带着些许急促,沉闷而急切地诉说着。
“把手砍掉!”她大声说着,“手会与土地连接!”
一切的生物,无论是植物还是飞鸟,即便是生活在洋流中的鱼与水母,本质都是脱胎于土地才得以存在的生命——慰藉饥饿的粮食来自于大地,无法满足的渴求也将回到地底,如同无法窥见的庞大循环。
在栖身于五条了的回忆之中时,她看到了,从地底伸出无数的手拉拽着蝗虫。
那是不知饱足的贪婪的手,也是妄图毁灭一切的破灭之掌,将诞生于此世的灾厄与这片大地相连。即便是在漂浮于领域之中的当下,这无尽的丑陋手掌仍与土地联结着,像是无法脱离母体的可悲孩子。
如果不将这无数的纽带斩断,天灾就不会消失。
五条晓蹙起眉头,指尖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手掌依旧痛苦地战栗着。这无意识的小动作像是在对她说,这幅身躯的主宰权将要易主。如果还想做些什么的话,那就只有现在了。
别着急。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也像是对五条怜说。
不要着急。需要在此刻完成的事,她早已着手在做了。
术式缠绕在指尖。她不必向任何一切予以诅咒,也不会奉上祈求。她将比任何时刻更加坚定,目之所见的万物皆会落在她的眼眸之中。这一刻,她等待已久。
“谢谢你,怜。”
她喃喃着,如同自言自语。但这话确实应当说给“自己”听。
“你的咒力也借我一用吧。”
拢起手掌,领域倾泻而下。深红色纤细的丝线将空间撕裂成无数,穿透了蝗虫的身躯,构成了扭曲却切实的界限。丝线的尽头连接在她赤红的眼眸之中,一切矢量尽可被操控。
「刹那无常」
这是五条晓的领域。所有落于视野范围的物体,无论是死物还是妄图逃逸的生命,全部都将被她的眼睛捕获,最终落于她的操纵,落沦为空间中无数的点,由丝线操控。
轻轻拉拽一下——只需这微不足道的一下,迟钝之中的蝗虫再度飞起,却不是因为扇动了翅膀才得以遁入空中。丝线拉扯它们,向着那赤红注视的中心而去,渺小的蝗虫身躯在途中碰触到了一起,如同生物本能般相互溶解,汇聚成不再那么渺小的扭曲的一体。
在抵达视野正中之时,不计其数的虫豸已完全凝聚成了唯一的整体。巨虫在她的注视中复又诞生,仍身处于无尽可知的茫然之中,只有垂下的腐败手掌在颤动着,仿佛正在条件反射般的抽搐,一点一点向下探出,渴求着妄图探入大地的最深之处。
它与地的联结,在此刻断开。
天沼矛划破空气,一瞬之间切断所有手掌,飞溅的骨血与碎骨将符咒染成了难看的颜色,每一只手掌的断裂都伴随着撕扯般的痛苦尖叫。这声响并非来自于蝗虫——巨大的虫子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
是手掌在咆哮,也许大地也在怒吼着它的痛楚。
从掌心的裂口中,无数新的手掌再次探出,扭动着、挣扎着,妄图再次与身躯建起联结。真是贪婪的奢望。
在蝗虫的身躯与手掌分离的同时,领域化作碎片,蝗虫的身体在无尽的相斥与相吸之力中碾碎,如粉末般消散在灰色的岩石天顶下。兀自探出的新生手掌依旧在空气中扭动,紧紧攥着唯一的虚无,一点一点化作灰烬。大地的轰鸣声渐渐熄灭,在最后的颤动中化作彻底的寂静。
这是灰绿色的世界。头顶是看不到尽头的岩壁,草原就踩在脚下,能听到风抚动草叶时窸窸窣窣的微弱细响。死去的两具尸体休憩在草叶的包裹之中,骇人的血迹早已干涸。
他们又回到了这里,稻荷神社脚下的山之空洞。
期待已久的结局终于到来,欣喜感并不如预料之中那么强烈。
准确地说,此刻心中根本就不存在太多明丽的心情。五条晓立足于原野之中,不知道应当在这时候说些什么才好。
“谢谢”,这当然是要说的。但除此之外,是不是还要说些别的?难道要对六眼小子说句“干得漂亮”吗?好像有点不合适。
这一切终结得并不漂亮,她和了都丑陋地死去了,还有更多其他的生命陨落,她全都看到了,鲸鱼血从头浇下的感觉也在回忆之中,如此清晰,只要稍稍回想一下,那孩子的怨恨和气恼,都将轻易地从心头浮起。
牵扯在这些尖锐情绪之中,另一重丑陋而熟悉的心绪也随之露出鲜明模样。她悄然翘起嘴角,看向五条悟的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了些许。
其实她也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神一定很奇怪。她也曾以这般目光看过其他人吗?想不起来了,也不愿想起。
于是,感谢的话语也被藏起了。她有说出了那句话:“她的秘密,还是不想知道吗?”
五条悟也笑了,摇了摇头,果断而坚定,根本没有半秒钟的犹豫。
同她不一样,他的笑意轻松而自在,一眼看去,大概真的会坠入由他编造的假象之中。幸好她的六眼看得出来,他其实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不在乎。
他只是不想在这里听到,也不希望由她说出口而已。
他是否也藏着秘密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可能是“否”。
“要是轻易地说出口了,所谓的秘密就不能算作秘密了哟,晓小姐。”
这么说着的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