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嗯。”少女轻轻弹了下手指,临窗的桌上幽幽亮起一豆灯光。 暖黄的光团扩散开来,暮商有着一张清丽端庄的脸,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和蘅娘很像,但又有一点雾隐公身上特有的忧郁气质。她的衣袍非常宽松,裹在身上空空荡荡的,深沉的墨绿色衬得她皮肤异常白皙,毫无血色,完全不像是花季少女该有的气色。 桌子一侧立着个一人高的十字形衣架,上面挂着件非常华美的婚服,血一样鲜艳的赤色,用金线绣着类似九尾狐的云纹,袖口和下摆点缀着几朵金色的合欢花。 这几乎是这座沧冷的屋子里唯一的艳色了,暮商修长的手指划过婚服,坐到桌前,纤细的胳膊支着下巴,目光是超越年龄的冷静:“请坐,你好像一只公狐狸啊,你可真好看。” 鄢辞知道自己面善,容易招人好感,但长这么大还从没人说过他像狐狸……还是公狐狸。 这算什么形容?公狐狸和母狐狸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会嘤嘤叫的犬科动物吗? 也许小女孩的想象力就是这么奇怪吧,他没有多做纠结,在暮商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明天真的要嫁给荒丘的狐修吗?” 暮商注视着他,眸子漆黑,天真却深沉,充满矛盾感:“是呀,天亮就要准备出阁了。”淡定得仿佛在讲别人的婚礼。 “那绛天笑是谁?” 暮商单手支颐,微微歪着脑袋,青丝如瀑滑落,没有回答。 “如果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嫁给别人?”鄢辞问。 “父母之命呀。”暮商笑了笑,淡淡的,“我娘病啦,爹爹想了很多办法都不管用,他说只有狐修能帮他。” 这确实是个两难的选择,鄢辞看得出,蘅娘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女儿,一般这样的母女关系,女儿也一定很敬爱母亲。但既然蘅娘托付了他,他就必须把她的意愿带到:“你母亲不希望你这样做,她不希望你为了她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暮商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漆黑的眼睛开始有了一丝真正的情绪:“你怎么知道?” “她告诉我的,用她最后一点点意念。”鄢辞说,“也是她告诉我怎么破除你父亲布在楼下的箓阵,否则我根本进不来你的房间。” 暮商垂下眼帘,羽睫留下两排长长的弧影,沉默了很久,才道:“是呀,只有她能破解爹爹的箓阵,可是……” 她又沉默起来,稚嫩的脸上浮起与年纪不相称的痛苦怅惘,直到桌上的烛火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才像是惊醒了似的,说:“瞧,灯花爆了,明天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鄢辞有些莫名其妙。暮商起身微微颔首,给他行了一礼:“多谢了,请回罢。” 鄢辞来之前设想过很多可能,但绝对不包括眼下这样平静到几乎诡异的会面。但她既然已经下逐客令,他也只得离开了:“不用谢,受人之托。” 他转身,暮商忽道:“你穿的是丧服——你也没有母亲了吗?” 鄢辞站住,原本早已整理好的心情,在少女简单的疑问里忽然涌起一些压抑的波澜,稳了稳呼吸,才道:“是我父亲。” 暮商“哦”了一声。鄢辞又道:“我从小就没有母亲,我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你母亲很爱你……你很幸运。” 昏暗的烛火下,暮商单薄的身躯似乎抖了一下,直到鄢辞走到楼梯口,才道:“丧服不能随意脱下,否则死去的亲人会魂魄不安的。” 鄢辞回头,她却不再说话,吹熄了烛火,纤细的身影彻底隐没在了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