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的重复着。母亲的动作温柔极致,不慎掉在床上的米粒也轻轻拈起来。方才的对话没能进行多久,真纪忙着吃饭,嘴巴闲不下来,那双大眼睛也愣愣地盯着母亲的动作出神,再加上经脑子处理的对话信息也正高度吸收中,真纪的反应呆愣得连母亲都感到纳闷。
不过宫崎太太还是庆兴的,虽然真纪的反应说不上来哪里怪,但至少六岁的女儿不挑食也不闹腾,她身边的年轻妈妈们经常抱怨给孩子做饭简直要使出浑身解数。
“啊——”
终于把最后一口也吃掉了。
“真纪真棒,把饭都吃光了呢!”母亲看着光盘十分欣慰。
不得不说,装幼儿熟食的餐具对真纪而言算是袖珍级了,她想起高中食堂的饭量——食堂大爷经常看到瘦瘦的真纪怕她吃不饱特地打了快垒起来的菜堆!
恐怖如斯……
“真纪累了就躺下来休息吧,妈妈去收拾碗筷咯。”宫崎太太端起餐盘不忘叮嘱真纪,目送她出门离开房间后,真纪吃饱喝足。即使脑内仍在不断纠结时空穿越还是重生转世,但六岁小孩的发育还不算成熟,吃了就想睡觉的生理反应占了上风。
罢了罢了,还是睡觉吧,精神力还是不敌这副身体的能量消耗,真纪缩在床里,默默许愿早点结束烦躁的似梦非梦的异世界。
尽管如此,还是想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又是一个不太舒服的回笼觉。
真纪还是原来的真纪,但是周围的一切被稀释后变得呈液态形状的诡异。说不上来,周围的一切又熟悉,又陌生,从快要扭曲到看不清楚原状的事物身上,竟捕获到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听到一阵声音,忽远忽近,远处有个类似小孩子的声音,大声地呐喊,扯着嗓子大叫。近处有一阵阵幽微的回应,尽管如此微弱,但真纪却像凑近了他们并肩而立似的,呼喊的回应一字不落地落入耳畔。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他们其中一个在兴奋地大声说着。
“一起出去吧!”还有一个更兴奋地接住话头。
出去?真纪的脑子比在醒来的时候还要清醒,他们口中的出去是去哪,她和他们又在哪里?
混沌的场景突然不见了,随后而来的黑暗罩住了真纪的眼睛。视、嗅、听、触,接下来的感应器官就像被深秋的冷风吹得“砰”得一声关掉的橡木门,一扇一扇全部关掉,一股脑的全封起来,死寂沉沉,无声无息。
这下的真纪却不是原来的真纪了。
唯一能产生刺激的是被唤醒的求生本能,不管原来的真纪也好,还是现在的真纪也好,事到如此她别无他求,唯有一个目的:反抗。
……
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怪诞不经的梦,真纪的脑子一团乱麻,不自然地扭曲,像一块被揉捏任人摆弄的泥,抻扯拉拽,被挤按成任意形状,一番捉弄后的恶心冲入神经,恣意妄为,她难受地像坐在暴雨里的一叶扁舟上,狂风带来要打翻一切的暴动,海浪的声响振聋发聩。溺死于梦境的经历令人不觉想起《盗梦空间》,但真纪却没男主角那样好的运气。
编织的梦境游离于现实之外,但在以往的剧本里,梦是征兆,还是暗语,也是内核。
“真纪……起床了。”
“真的很能睡啊。”
“意外的可爱呢~”
现实是周围的人正看着熟睡的宫崎真纪。母亲,回到家的父亲,还有几位到访的藤咲一家。这一幕像被死神救回的伊丽莎白躺在小床上,身边的亲人围在床前,或痛哭流涕,或缄默不语。不同的是,真纪没有挣扎在生命线的边缘,不如说她是被梦魇控制而昏迷不醒。
“抚子,这孩子好像被什么控制住了……”紫色头发的和服小家伙飞到被叫做抚子的耳边,随后又指了指盖在真纪身上的床被。
“你能感受到吗?”抚子轻声询问。
和服小家伙微微阖眼,振袖半遮面,举手投足都是一股大和抚子式的优雅作派,“手鞠能感受到哦,似乎有三个幸运的孩子。”
“倒是真纪,为什么还没醒过来呢?”抚子低声喃喃。藤咲一家从家里赶过来,原被定为东道主的一家最后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他们打算驱车赶往宫崎一家的住所。抵达宅邸后,宫崎家的女主人用精致的点心和沁香的茶水好生招待,见面一个小时的时间十分充裕,众人在吃过东家做的饭菜后准备看看令爱,没想到这位可爱的小小姐还在床上睡觉。
“唔……”熟睡的小小姐蓦地轻哼了哼,被屏蔽的感官又重新启用。
“真纪醒了?”大人们期待地围上去,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她,像在观摩一颗袖珍的黑珍珠。
抚子远远站在房间一隅,并没有打算上前观摩。他知道潮涌般的人们会褪走,海岸最终也会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