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的问:“金乌,我好看不好看呀?”
好看是不好看,脸皮倒是挺厚的。
本以为兄弟们死后,从此将是他独自一只金乌孤守扶桑,没想中途斜插进来个小胖子。自此便有这一团白胖子与他共居扶桑树,也算是,相须为命了罢。
汤州常年干旱燥热,不生一物,汤谷村上的人是靠朝廷养,地处国之边陲,故而每年由戍守边疆的将士们连着粮饷一齐从都城送来汤州,分发给汤谷村的百姓。
可一年一次发放,到底是不够的。
百姓青黄不接,饿得个个好似包着薄皮的骨架,好像一使劲儿,骨头就要将皮撑破了。
汤谷村的人为了生计,终来扶桑树外,乞求太阳神。
若是之前五百年,金乌许会嗤之以鼻,一缕火将这些个来求取的人烧作灰烬。可如今,他卸下一身怨恨,唯命父神与他说的话,谨遵天规。
这些凡人真可笑,蠢钝至极,居然向太阳神求雨,这事,可不归他管。东海龙王亦不是不在汤州降雨,只因有他金乌在,时要振翅起焰,雨水还不及落地,就被蒸腾散尽了。
他傲然立在扶桑枝头上,一语不发。
扶桑树外一簇人跪拜,携家带口的掩泣央求。
在金乌眼里无一丝怜悯,他甚至觉得他们和天界那帮上神一样恶毒。他还能怎样,要他死么?
兄弟们已经不在了,他们为何还要咄咄相逼。
想要汤州落雨不是不能,他死了,自然就落得下雨来了,那天下从此再无白昼,冰寒蚀城,他们又怎有得活?
他从来不搭理他们的。
村民在下哀求:“上方太阳尊神,您万乘之尊,垂怜人间,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罢,婴孩待哺,母已不在......”
“是,我是太阳神。”
从树洞里传来清脆一声。
“我便是你们尊贵的太阳神君。”这稚嫩的声音满是嘚瑟。
金乌:......
这个虚伪的胖子藏在树洞里,故作神秘:“尔等子民,有何求于本君?”
扶桑树外一众人听见这回应,不免有些惊诧,俱然噤了声,这也是他们求了千百年来,太阳神首次现声。众人声泪俱下,连忙诉说:“祈求上神,怜悯怜悯我汤谷村罢,燥土不生庄稼,不降甘霖,日子就要没法儿过了。”
阿曜蹲在树洞里想了想,生了些恻隐之心,热也就罢了,可是颗粒无收,填不饱肚子,那可就不成了。
这琢磨起来真真可怕,没饭吃可怎的过?
一丝恻隐之心,人当机立断就道:“本君知晓了,尔等子民宽心,交予本君就是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金乌暗嘲,倘若这事有得解决,天界也不会放任汤州热了这几千年,这区区的一个秃尾怪胎还真敢与民在此立誓。
“尔等先回罢,不日你们就可以吃上饭啦。”阿曜一番大义凛然,又是个瞧不来眼色的,根本没发觉旁的金乌早垮起了个脸。
眼瞅着一群愚民俨然大难得解,个个生了希冀三跪九叩,发心发愿的感恩戴德。
这秃尾倒是搁这儿大包大揽的,届时搞不定了,坏的也是他金乌的名声儿。
汤州土质干燥坚实,没别的好物,汤谷村的人都以远贩当地的燥土给外族为生,人家用来砌屋建基,便予他们些族中狩来的禽肉。汤谷村的人也算笃信神佛,对太阳神分外敬重,走时还留了供食。便是一只他们一年到头都宰来果腹的走地山鸡,且用柴火熏烤了出来,香味四散,诚意满满。
“果真愚钝。”金乌绷着脸,这些个愚民多是不知他太阳神为金乌所化,竟给他祭供山鸡。
只听得吧唧吧唧声......
柴火鸡已然被肥啾抱在树洞里啃得有味儿。
禽类食禽,金乌冷眼:“还真不是个吃素的。”
也听不懂金乌冷嘲,只道从前吃的都是金乌捎回来的野果子,哪里吃过这样美味,喜滋滋的开着荤,一边儿啃着还问:“唔,金乌,如何才能让我的子民吃上饭呀。”多是自个儿藏在树洞里长大,有甚么风浪俱是金乌为她一力阻挡,生的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心觉金乌无所不能。
况......
“你的子民?”
怎么?这是装他太阳神君还把自己演进去了?还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抱着柴火鸡老实巴交的点点脑袋,“金乌的子民,就是我的子民,我定当会救济他们。”
金乌的子民。
听闻这一句,金乌心中一恸,便默了。
“除非我死。”
阿曜愣了愣,连连摇脑袋:“不好,金乌不可以死!”
“那你的子民便没得饭吃了。”金乌恹恹。
“再没别的法子了?”
“有。”金乌道:“若要汤州降雨,我离开汤州再不回来,自然落得下雨来。”
阿曜这么一听,那还不好吗?这不是有个齐全的法子么,兴奋道:“那你走不就得了!”
“我走?”金乌颇有些不敢置信的转首瞪向阿曜。
“是哇,横竖你在这暗惹人嫌,害人没得庄稼种,不如速速离去,哪自在上哪呆着去,就不要回来了,岂不是两下皆宜?”阿曜自觉再没比这更齐全的法子了,啃着鸡还一面喜滋滋的肖想着:“如此,扶桑树就归我一人,我便爬上枝头做他们的太阳神,他们不光发心谢我,还会给我许多供奉,岂不是妙哉?”
金乌绷不住了,这是个什么忘恩负义的小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