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掖着巾栉一角擦脸。
窗外忽然点燃烟火,“砰——”
仓库里的半妖和伙计都向着逼仄的窗口望去,透过狭窄的视野,看见巡境青龙在烟火中以缓慢的速度飞过。
窗外响起浪一样的声音,高喊着“二殿下千岁”。
这头只有仰望烟火的沉默。
门口的伙计喊了声“到时间了”,仓库里的半妖被罩上黑布,运了出去。
褚辛蜷缩在铁笼角落,颠簸中不小心触碰到铁笼边缘的符纸,灼热的电流立刻为裸露的皮肤带来刺痛。
他咬着牙,捏着暗袋里的药,忍了下去。
对于所有半妖而言,被售卖都是难捱的等待。
过路的人打量着褚辛,褚辛也在计算着他们,思考谁会出手买下他,谁又能够让他找到可乘之机,得以逃出生天。
可明珠阁的定价昂贵,他没有多少挑拣的余地。
最终询价的,只剩下那个八字胡的男人。
一番砍价后,他给出自己的底价:“都是老顾客了,两千五买吗?”
魏老板坚定的防线被撬开一角。两千五百两白银,老奸巨猾的商客知道这已经逼近半妖价值的极限。
这时,两个伙计跑了过来,同魏老板耳语几句。
奸商喜形于色,丢下一脸茫然的八字胡连忙走了,大笑着挥手:“不卖了,不卖了!”
八字胡“哎哎”跟在掌柜后头叫唤,发现掌柜和伙计都不理会自己,知道这生意是黄了。
半妖和人群面面相觑,只有一个伙计小声说:“算你们走运,六殿下说了,今日将你们全部买下,放你们回归自由之身。”
半妖们惊惶欣喜,在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下乱成一片。
这梦境与现实几乎一模一样,褚辛都快忘了这于他不过一个梦。听见伙计的话,潜意识才猛地发麻。
——不对。这不是那天的事。
他看见伙计们抱着箱奁向对面奔去。
明珠阁对面,长海楼专供贵宾的露台上,粉色樱花热烈地绽放着。
那里也有人在看着焰火。
站在前排的少女,有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明珠阁的伙计提着大包小包奔上楼,送到云笈面前。
她对明珠阁的赠品习以为常,掀开绸布一角看了眼,拒绝了其他,只留下一盒点心。
伙计带着剩下的东西奔了回来。
烟火声歇,在最后一束火光绽放时,褚辛看见云笈与他一起看烟火。
如果这也算一起看的话。
真要说起,是云笈在看烟火,而他看着观赏烟火的云笈。
所以他很快看见云笈身旁,高大英武的男子俯身同她说了什么,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喜悦非常。
等烟火落了,云笈挽着那人的手臂回到雅室。
未曾给他一个回眸。
褚辛听见身旁的豹男哀求:“大哥,能不能通融几分,让我同她说两句话?”
伙计冷笑着回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心思,那位大人说了,她对半妖没有任何兴趣。”
豹男简直要流泪,想要当街打滚求伙计帮忙说情的地步。
当然没有用。
褚辛作壁上观时,豹男忽然对他说:“帮忙劝劝啊,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我们共同的机会。”
他听见自己问:“为何?”
“那可是青云的六公主,你难道不想跟她走吗?”
——褚辛猛地睁开眼。
他长衫半敞,半露的胸口不稳定地起伏着。像是有一只皮球在胸腔里,被人以巨大的力量踢来踢去,不由他掌控。
他确认着自己仍在北山境陶家村的事实。
窗外是血红的圆月,淡红的月光铺洒在单薄的被褥上。
没有什么烟火,也没有巡境青龙,他不在铁笼里,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
当然,也没有看见云笈。
然后,一张乌鸦的脸在他眼前无限放大。
乌狄说:“你怎么睡得这么死!别躺了,快跟我出去。”
褚辛狠狠掐住乌狄的脖子,捂着脸坐起,还在适应那个古怪的梦,狠狠道:“你吵什么?”
乌狄从喉咙里憋出一句沙哑的回答:“那些村里人看起来听话,实则不安好心,我跟了那个老村长一晚上……他们咳咳咳……是要害殿下啊……”
听见云笈的事,褚辛一阵心烦意乱。
白日里看见云笈扶着那只难看的手,夜里又做了这般怪梦,再听见云笈的名字,褚辛都觉得心头冒火。
他就知道,这些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费了这么大功夫把云笈叫来,难道真的只是让她布下简单的阵法,帮他们预防能被凡人围殴致死的异兽。
褚辛怒火中烧,把乌狄扔开三米远,重新躺下盖上被子:“这种事你应该去跟云笈说。”
乌狄嘎嘎大叫:“殿下的卧房布了结界,我进不去啊!”
褚辛已经阖眼,冷笑着阴森森道:“那你就试试能不能用命撞进去结界,用你的命换云笈的啊。”
乌狄翻了个身坐起来,不说话了。
房里一人一鸟,安静得可怕。
半晌,乌狄先动了,扑着翅膀往窗户钻。
去,去就去啊!
瞧这小子得意的,看着就叫人牙疼,真不想让人输给他。况且它在韶华宫吃了那么多顿白食,撞两下结界怎么了!
乌狄的半个身子钻出窗户,脚忽然被人拉住。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