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于水,阵阵微风混着田间的泥土气息吹来,顾知亦也不觉得凉。
他松开手中小僵尸的手,盯着离他不足十米远的那对儿人。
幽深的月光下,那两人如交颈鸳鸯般,你侬我侬。
怕是不必看,也能想出那水性杨花的脸上露出的快活样。
忽然,顾知亦轻笑了声,“矜矜,你在做什么。”
熟悉又遥远的称呼,令简今安整个头皮瞬间发麻,她慢慢的睁开眼,面前是近在咫尺的容乐,可背后却像堕落了阿鼻地狱。
可,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一副被捉奸的模样?许他顾知亦有未婚妻,她就不能也有个相好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简今安变得理直气壮,她回过头,眨眨眼,“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如何?”
顾知亦闻言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差点就没能一头栽到稻田里的沟渠中。
顾知亦的身子愈发不好了,便是在这夏日的夜晚他都要披上一件披风来御寒。若是常理看见自家公子这般,指不定要怎样去责怪旁人。
而简今安接下来的话,让顾知亦觉得,还不如刚刚一头栽进去沟渠里了事算了。否则他迟早要被气死。
简今安开了个口,剩下的话便更容易说出来,她手指蜷曲,笑着抚上容乐的脸庞,“顾大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还是你情愿,你说我们能干些什么呢?”
顾大人,她唤他顾大人。顾知亦一连退了几步,唇舌开始变得尖锐“好好好,我倒不知简姑娘如此迫不及待,要幕天席地的同人野/合。”
顾知亦压下心中滔天巨浪,眼底幽光闪烁,“即是如此,你我二人也没什么情面可说了,那我少不得要问姑娘讨要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简今安不明白这话,她转过身正对着顾知亦,“什么东西。”
顾知亦:“从我与姑娘相识后,我为姑娘花过不少钱,住宿,吃食,马匹,古玩。”
一桩桩一件件,顾知亦吐字清晰,甚至就连他为她在路上买的糖葫芦都算进去了。
简今安不想这人气量如此小,记性也这么好,她气的跳下田间的小路,径直朝对方走去。
曾经相处的心动在此刻化为灰烬,来这的初衷也被她忘了一干二净,简今安口出恶言,“顾大人您真厉害,您不说我都要忘了。”
“不过顾大人您怕是活的很累吧,这点子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也记得那么清楚,我真为你以后的娘子感到难受。”
顾知亦面不改色,他看着慢慢靠近的那道身影,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了过来,“我的记性是很好,可简姑娘你不该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野风低吹,田里的稻穗被压弯了腰,同时那风吹过了顾知亦黑压压的睫毛。
风将他的声音送到简今安耳中,“还有我的满头青丝。”
话落风停。
简今安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一个丰朗隽秀的郎君,他神色专注,束起的半扎头发以玉冠固定,身下的半扎长发却一泻而下。
乌亮亮,沉甸甸。
简今安的思绪一下子飘回了那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岂敢随意损坏!”
“我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子!”
滴答,滴答~点点的雨珠砸在简今安的脸上,她伸手抹去。是了,这么好的小娇花为了她剃光了头发。
简今安立在那儿惶惶不安,她的心一下变成了两瓣,一瓣告诉她: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
又一瓣却告诉她:她并没有逼顾知亦剪头发,是他自愿的。
两个想法不停的冲突,在简今安的身体里直打架,最终还是现在身体的本能占了上风,“你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过去的事,你还是不要太有执念。抱歉,我,我现在喜欢的是别人。”
不,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这样想的,为什么她要这样说!简今安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为了避免更绝情的话从她的嘴巴说出,她狠狠的咬向自己的舌头。
而另一边,顾知之则闭了闭眼,“你真是自作多情,谁……”
‘噗!’鲜血从他的喉间溢出,再也压制不住,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带着说不完的话同时倒下。
一个时辰后
容乐好不容易将二人送回客栈后,忽然觉得身子倍感疲乏,于是,在回身关门的那瞬间倒下了。
此时,房中那弥漫的青烟,将倒在地上的三人带入一场大梦中。
——
天雾霾霾的,像是要把人拉进深渊里。不辨白天黑夜的时光一下让简今安醒了过。
这里是……平行时空?
小娇花呢?容乐呢?
简今安半爬起身视线在原地绕了一圈,灰色的环境下,过往的路人神色平静,他们并不为任何东西驻足片刻,也不会因为简今安异常的举动多看一眼。
这一切很熟悉,这环境也是她生长的地方,简今安该安心嗯,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在监视着她。
简今安站起身来到岔路口,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有些迷茫。她试着走出这里,可偏偏在这条路的尽头处碰上了一层隔阂。
一道看不见、冲不破的隔阂。
简今安渐渐变得麻木,开始和周围的人一样变得行尸走肉起来。
——
而另一边,顾知亦也醒了,他睁开眼的瞬间看到的却是一片强光。他将头顶的灯光移开,开始坐起身打量这间屋子。
浓烈的消毒水味冲击着他的鼻腔,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一张铺着深绿色的床,就只剩下一个还在滴水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