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樵耕读的山野农夫。
崔氏竟有如此不求上进的子弟,倒也难怪崔恪舍得将他送入穆王府。
一旁案上的宣纸被风吹起,岑青云信手抓住,展开细看后,发现竟是褚相公的长风帖。
他有些疑惑:“你竟有褚相公墨宝?”
崔池走过来,指了指左下的一枚小印:“这是我临摹的,并不是褚相公真迹。”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子渝是我的字,如若殿下不嫌弃,也可唤我乳名,鹤奴。”
岑青云挑了挑眉:“早闻君不慕功名,想来是应有其他弘愿。”
崔池只是笑道:“不,殿下。我此生只有一个愿望。”
他抬起头,看向岑青云的眼神里竟隐有泪意:“子渝此生,惟愿殿下千岁长安。”
是夜风雨大作,岑青云歪在榻上,听着屋外风声雨声,却毫无睡意。
约莫已过了人定时分,岑青云手里捏着本南华经,正看得昏昏欲睡。窗纱上却透出一个人影,低低的唤了他一声:“殿下?”
他思绪尚未恢复清明,右手便已下意识地握住了一旁的长剑:“谁?”
烛影绰约,屋外人的声音在风雨声中听不真切,岑青云只模模糊糊听得他说:“是我,崔子渝。”
他松了口气,崔池的声音似乎就在他耳畔:“我记得殿下曾同我说过,幼时最惧夜中风雨。我被惊雷吵醒后,见主屋的灯还亮着,便想来看看殿下。”
岑青云应了一声道:“孤无碍,你且回屋去吧。”
崔池的身影依旧停在门外。
岑青云忽然觉出些许不对劲来。
崔池所住的和春堂离主屋虽近,但也绝不至于能看到他屋里这一盏微弱得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烛火。
更何况主屋外常年守着数十名岑氏亲卫,他们并未见过崔池,崔池如何竟能不动声色地来到他房门前。
岑青云握紧剑柄,利刃出鞘,他吹灭了烛火,只靠剑身寒光勉强视物。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到底是谁?”
房门应声打开,门外站着一袭白衣的崔池,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殿下?”
岑青云毫不犹豫地挥出一剑,崔池躲闪不及,灯笼被剑锋划破,连带着里面的蜡烛也一起熄灭。
崔池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岑青云杀意腾腾的剑气。
在岑青云刺出下一剑的时候,崔池像是对岑青云的剑招无比熟稔一般,侧过身握住他执剑的手腕,然后顺势将他拢进了怀里。
崔池顺手关上房门,偏着头在岑青云的颈侧和耳畔落下轻吻。
肌肤相贴的刹那,岑青云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想要推开崔池,却被他牢牢抓住。
崔池的呢喃在她耳畔清晰无比:“阿霄,你此行去陇右,万事皆要小心。”
岑青云只穿着白色里衣,墨发披散,平日里看起来冷峻无比,如今烛火隐约下,独属于女性的柔软特征展露无遗。
崔池抱着她滚到榻上,伸手探进她的衣领,对于她女扮男装的秘密,崔池似乎并不意外。
崔池叫她阿霄,这是她从不为旁人所知的乳名。
而她也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和别人说过,她幼时最惧夜中风雨。
第二日一早惊醒,手中的南华经掉在地上,岑青云看了一眼四周,她的佩剑原封不动地摆在一旁的架子上。
她推开门,屋外的地面没有任何水痕。
似乎关于昨夜所有的记忆,都只是她的一个荒唐无比的梦。
岑青云洗漱穿戴好,匆忙赶到和春堂,昨日晒在屋外的书卷字画依旧摆在条案上,看起来从未被雨水浸湿。
听到她的脚步声后,崔池打开屋门,他甚至来不及穿好外袍:“殿下何事来得这样匆忙?”
岑青云没有废话,伸出一脚将崔池踹回屋里,关上屋门后,她扒开崔池的衣襟,看到他左胸口心房处,赫然是一枚花瓣状的胎记。
和她昨夜见到的一模一样。
那人自称是崔子渝,知晓她所有的秘密,他和她相处时的姿态那样的亲密而熟稔,就像是交心相伴多年的挚爱之人。
岑青云的看着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崔池,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崔池结结实实地被她踹了一脚,此时正吃痛地捂住肚腹,眼中噙着泪:“殿下,我是崔池啊。”
岑青云的眼光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要以此为刃,剖开他的胸膛。
崔池被她吓得泣涕涟涟,岑青云看着他半晌,目光突然落在崔池的耳垂上。
她伸出手,在碰到耳垂的那一刻,崔池无法控制地浑身颤抖了一下。
崔池的耳垂圆润光洁,但是岑青云记得昨夜梦中的那个人,耳垂上却戴着一枚鎏金的耳坠。
她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直到崔池从地上勉强站起身,她才道:“昨晚你并未出门?”
崔池答道:“昨晚我很早便歇下了,并没有出过门,殿下。”
岑青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和春堂外的竹林深处,郑行易道:“殿下,我问过昨夜值守在主屋外的兄弟们,确实并没有人出现过。”
岑青云十五岁从宫中搬回王府的时候,短短一个月内被行刺三次,最凶险的那一次,贼人的匕首甚至已经划破她的喉咙。
她战场之上有万夫不当之勇,十二岁那年,便能从百万群雄阵中,取敌方元帅首级如探囊取物。
只是这般的盖世英雄,也架不住有人故意暗害。
从此之后,岑青云所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