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里,容捕头接到府尹告知,惊出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荆旭直竟然通过皇令强征,直接将於雪尘束缚进了御察直使司。
“司眼”身份极为机密。公函上,只说御察直使司要征用於雪尘,具体为何一律保密。
此函一出,如果於雪尘不去御察直使司,即是违抗圣令,将是流放之罪。
容捕头自知御察直使司权高通天。但是,荆旭直竟会以皇令驱策於雪尘,实在是令他瞠目结舌。
此人手段之决断狠辣,绝非常人可以想象。
这个傻徒弟,当日一时鲁莽去拿人家香囊,当真是后患无穷。
这位年轻的从二品官员,究竟对於雪尘有什么执念?
狭里巷内也是惊作一团。秦光明听到府衙来人通告,一时诧异不已。
此次荆旭直下手之快,完全出人意料。公函之上明确指出,因要公办,於雪尘即刻进入御察直使司,待案件办结,再出皇城。
这位御察直使司右都使,堂而皇之掌控了主动权,这一招令秦光明措手不及。
原本,他已与容捕头、苏妈妈商量好,尽快撮合於雪尘与朱鸿雁缔结姻缘。两人从小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朱鸿雁老实诚恳,又身处公门。对于狭里巷的女孩来说,可算是夫婿上上之选。只要有了婚嫁事实,就能远离来自皇城的一切干扰。
谁能想到,荆旭直竟然如此强势,动用公权直接将於雪尘掠进皇城,志在必得。
秦光明忧心忡忡,女孩进了皇城,就是鞭长莫及。以荆旭直的身份,於雪尘如果被骗情,最终结果必然凄凉。
身为狭里巷总把头,他统辖几万民众,平时手段也是雷厉风行。此时此刻,面对突如其来的皇权之威,惊诧之中也是一筹莫展。
於雪尘默默整理了几套衣衫,放入包裹,心中也是慌乱不已。
一旁,苏妈妈止不住地流泪哭泣,愈发让她心神难安。
她知道,苏妈妈总觉得自己此行是入了魔掌,一定会被人骗去。此时此刻,她心乱如麻,对于今后命运心中也是茫然,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喜欢与荆旭直一起办案。内心深处,她信任荆旭直。她的判断是,这位右都使大人与苏妈妈口中的官宦子弟,其实不同。
自然,也有纠结。如今,她离得荆旭直这么近,其实又感觉离得那么远。她很清楚,此时此刻,荆旭直正在不断打消她的隔阂感,努力将她拉近。可是,她依然害怕。不同世界的人,即便此刻靠近,长远来说,终归是不现实的。如今,她可以由着内心实感不断接近荆旭直。可是,这种状态,又能维持多久呢?
两相矛盾,她左右为难。
此时的处境已是颇为尴尬。白天,无论是否被威逼利诱,她已应允荆旭直一起办案。府衙派来的马车,已等在堂外。今晚,她要进入御察直使司。
在慈海寺,她见识到了荆旭直的威势。后来,又一路尽享他的温熙。对于这位右都使大人,她依然琢磨不透。
如今,她只能顺势而为。思来想去,谁让自己当初脑子一热摸了他的香囊。至此,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不过,她向来胆大,也自诩机敏,有圆滑处世的一套道理。苏妈妈的担心她能够理解,但也相信自己,不会傻到不顾一切,眼睁睁踏入陷阱。
她觉得,那些被官宦子弟欺骗的女子,总归是心思单纯。她却不是她们。她从小经历的世事环境复杂得多。她做过侍婢,也曾流浪,后来入了狭里巷。在鱼龙混杂之地,混得风生水起。她生性秉直,眼界却不狭窄。红尘千枝万叶,旁观得多了,自然也有警醒。
如今,她愿意靠近荆旭直,并非飞蛾扑火。她有过斟酌,至少目前这位右都使大人从未骗过她,得了几位长辈警告,也会更加警醒。
苏妈妈说的对,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知晓这个道理,也有信心保护好自己。
临行之前,苏妈妈犹疑片刻,轻轻攥住了她。转身从漆匣里摸出一枚精致金蝉,上系蓝红混色细绳,挂在她脖颈。
啜泪叮嘱她:“六出,这枚金蝉我一直替你收着。原本,想待你出嫁之日再拿给你。如今,你去了皇城,又是公办……这枚金蝉是你母亲自小佩戴的,希望她在天之灵能保佑你!”
:“我母亲?”於雪尘惊诧不已。苏妈妈照顾她这么多年,从未说过认得自己的母亲。
苏妈妈是她入巷小半年之后才出现的。此前,她从未有印象见过她。
她六岁不到被卖入富商人家。此前的记忆一片空白,她向来是以孤儿自居。而苏妈妈竟然持有母亲私物,说明与母亲熟识。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始终守口如瓶,这是为什么?
:“孩子,你要记得,女人的美貌不一定是好事!”苏妈妈轻轻抚着於雪尘脸庞,眼泪一瞬流下:“当年,你的母亲就是容颜绝世,虽然百般遮掩,还是惹上了灾祸。那样温柔的可人儿,红颜薄命。”
苏妈妈突出其来的这一番话,震得於雪尘五内俱焚。她瞬间明白,苏妈妈以前劝阻她时口中那个香消玉殒的女孩,竟是自己母亲。
她愕然无措,想要再追问,堂外响起衙役的催促声,怕是耽搁久了,御察直使司那边不悦,急着让人动身。
苏妈妈紧紧抚住她双肩:“六出,你母亲的事以后详说。如今,你要牢牢记得,官宦子弟不可亲近,记得了么?!”
於雪尘心绪起伏,嘴唇启阖几遍,最终忍下话语,点了点头。
她心思向来通透。如若早可以说,苏妈妈当年到了狭里巷就应该告诉她。故意瞒了她这么多年,必然有理由。
望着双眼红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