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该问她的,但是日子一天天拖下来,竟然就拖到了现在。
自己的女儿,表情她再熟悉不过,现在睫毛微微颤动,为了证明自己的诚实,特意直视她目不转睛的双眼,还有不自知敛起的呼吸。
秦思媛就懂了,往她枕头前蹭了蹭,手臂揽过女儿的背,轻轻拍了拍。
原来真的是重生啊……
“辛苦了,我的女儿。”
女儿讲到的“梦里”,在后续中,家人提及的越来越少,自己的经历也几乎闭口不谈,讲述的只有天灾,有下一个、接着下一个的灾难,最后的结局不难想象。
“月月,妈妈这次会加油的。”
怀里的声音细微:“加油什么。”
“我们都努力加油,陪我们宝贝女儿到最后。”
秦思媛颈间被打湿,她没去看女儿的脸,也没再讲话,只是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背,直到怀里的呼吸渐渐平缓。
这一夜,方家人都睡得很沉。
听惯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风雨林叶声,反倒有几分催人入眠,让大家一觉睡到大上午。
秦博厚和靳玉兰两个老人醒的早些,近九点起的,醒来看孩子们都在睡,就去厨房做早餐,锅碗碰撞声细杂地穿进屋子里,让方朝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四顾一圈,摸向床头柜的手机。
昨晚在发电机上刚充过电,一夜过来,手机没动,电量基本是满的。
9:34。
模糊的字迹在视野中逐渐变得清晰,巴掌大的手机发出荧光,漆黑一片中,事物轮廓渐渐凸显,方朝脑子懵了一瞬,看看时间、再看窗外,伸手拍他爸屁股:“爸,你快看外面!”
方鸿光睡得还朦朦胧胧,听儿子语气,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晃”地一下子直起身子,胡乱摸向床头找刀:“怎么了!”
“天……没亮。”
厨房,秦博厚打着电筒光,壮着胆子凑去窗边。
靳玉兰把老头子拉开,“别看了,不是看过了么!就是梧桐树的叶子,都长出来了!”
“外面变异出的不是丧尸和怪物么?怎么这叶子……”
秦博厚不可思议,还想再确认,靳玉兰把他手中电筒拿到自己手里:“那树也是怪物呗,再看小心它从外面钻进来,把你叼吃了!就安安生生的最好,等月月起来了再问,别寻思了,我打亮,你端饭!”
“你这老太婆,胆子还真大。”
秦博厚把两碟鸡蛋饼端着,跟在靳玉兰身后出去,失声笑道。“把电筒就搁这儿吧,我去端稀饭,你看看他们醒没醒。”
靳玉兰不愿意,拿着手电筒又跟老头身后绕回厨房,小声念叨:
“我跟你去罢!别把稀饭打洒了,他们累了那么多天,多睡会就多睡会,那叫身体自我修复,你急着叫醒他们干嘛,这个天多等一会儿吃凉的也没关系,你要饿了你就先吃……”
絮絮叨叨的声音传进一墙之隔的卧室里,熟悉到几乎听了上句,脑子里就会自动接出下去的程度。
身边是妈妈,她还在睡,均匀平稳的呼吸随着她胸膛起伏间传出。
方连月在黑暗中睁眼,看向手表,第一时间觉得不对,抓着身边的刀起身,看向窗户方向。
她睡了太久……
成人巴掌大的叶片层层叠叠,被雨水粘连,贴覆在玻璃窗上,将窗外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没能找到缝隙钻进来。
但显然,外面的炎日依旧照常升起。
前夜的空调的凉风几乎殆尽,温度重新攀升到四十度出头,一点点烤灼着空气中的水分。
闷热、潮湿。
她想起来了,第二场暴雨,带来的是植物变异。
秦思媛感觉女儿起床了,“唔”一声坐起身子,没察觉不寻常的黑暗,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疼得难以忍受,还呼吸不畅,让人感觉透不过气。
她平日本来就缺乏锻炼,这几日又是练刀,又是背着急救包逃亡,还在大型超市里和灰人丧尸们干了一场。
之前神经紧绷,尚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到自家,一松懈下来,让秦思媛每走一步都觉的肩疼腿疼。
她没发现卧室窗边的人影,径自循着客厅的光出来:“你们这么早都起啦?”
“早饭都好了,快去洗漱一下来吃早饭。”两个老人省电,起床后一直拎着手电筒到处跑,此时孩子们都从房里出来,才把落地灯打开。
方朝刚洗漱完,把毛巾挂起来道:“妈,已经十点了。”
“十点了?”那外面……
“不是天没亮,”方连月从屋里出来,看向客厅的窗户,同样被遮挡的密不透风,她道:“是植物开始变异了,生长出的枝叶,现在应该已经覆盖住了整栋楼。”
大家早有猜测,此时被证实心中想法,仍是惊愕地说不出话,半晌,秦博厚才第一个道:“哦哟,那它不会把咱们整栋楼都直接吃到肚子里去吧?”
“有的变异植物会,但现在这种还做不到,以它现在的程度,应该只能将枝干插.进人的脑袋或者眼球……”
方连月说得很平静,早习以为常,家人们的表情却逐渐变得惊惧,她觉得时机并不合适。
“吃完饭再说吧。”
方家一家六口,在餐桌前围坐一圈,端着碗、抓着鸡蛋饼,既怕又好奇,没人能等到饭后,想现在就听,却又怕自己的好奇心恶心到家人。
方朝看大家欲言又止,主动道:“姐,你现在就说吧,要是发生什么事咱们也能早点有办法应对。”
靳玉兰:“对对对,早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