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卿卿于睡梦中苏醒,如月端来玉盆面帕服侍她梳洗,玉芙取过衣裙。
她起身下榻,站在拔步床边。她伸开双臂,目光穿过珠帘,隐隐瞧见苏裴晗背手站在窗边。
她止住玉芙替她更衣的动作,向帘外唤道:“夫君。”
苏裴晗乍然听到这个称谓,怔了怔神,转身看她。
“我们既然已是夫妻,不如就由夫君来伺候我穿衣如何?”
如月闻言,正要出声提点,但又不愿在旁人面前叫她失了颜面,只能将到嘴的话咽进肚子里。
好在苏裴晗虽面有疑色,但并未直言拒绝,反倒掀开珠帘走到玉芙身边,将绣着春梅的罗纱拿起。
宋卿卿见此,将双臂展开,阖眼等了半晌,身后却没了动静。
她侧首望去,苏裴晗正目不转睛盯着手中衣物。
她刚想开口揶揄两句,便听苏裴晗迟疑道:“而今正值深冬,公主这般打扮恐怕会冷。”
宋卿卿:……
今日屋外并未飘雪,而宋卿卿平日出行皆是乘坐轿撵,玉芙又常给她备着汤媪,是以她从未在意过这细枝末节之事。
她抬眼将苏裴晗瞧了瞧。屋里还燃着炭,她就算只着里衣都不觉得冷。但他这一身青色锦袍一瞧便知比寻常便服要厚实不少。
她懒得听他啰嗦,干脆一把将他手中罗纱揽过,将自己穿戴整齐。随即坐在镜台前,拿起一盒远山黛。
“驸马既不想服侍我更衣,那便来描眉吧。”
宋卿卿一早便存了个想看他笑话的心思,顺便能在下人们眼前寻个由头,将他赶到别的房间去睡。
她悄悄半睁开眼,苏裴晗此时离她不过咫尺。空气中传来淡雅的墨香,他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正握着笔,神情凝重地看着她眉间。
半晌后,苏裴晗将笔重新搁在案台上,宋卿卿缓缓睁眼,看向镜中。
镜中女子面上敷着薄薄的粉黛,还未点上朱红的唇泛着浅粉。明明是一张如出水芙蓉般干净的脸蛋,眉毛却如同蜿蜒曲折的山峦,徒添几分滑稽。
玉芙小声捂着嘴轻笑,宋卿卿“吧嗒”一声用力将锦盒关上,蹙着眉将目光从镜中移开,语气中带上几分愠怒。
“别人家的驸马描眉穿衣样样都能服侍妥当。但如今夫君一没能伺候我更衣,二没能替我描好眉。念在今天是第一次,我便暂且饶过。但罚还是不能不罚,我等会就让丫鬟们将你的东西都移到厢房去,等你什么时候能够学好这些伺候人的伎俩,你再搬回房里。”
宋卿卿一边说着,一边余光偷偷观察如月的反应。
若不是为了应付母后,她才懒得寻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反正昨夜她已经和他说了许多,若是旁人问起,他应当也知该如何应答。
玉芙见屋内气氛冷了些,出声提醒她到了用膳的时辰。于是丫鬟们将早膳纷纷端上桌来,玉芙正拿起筷子想替她布菜,宋卿卿朝苏裴晗投去一眼,他便识趣地站起身揽过活儿。
如月在一旁连连摇头,直到苏裴晗先一步出了屋子,她才忍不住问:“公主为何要为难驸马?”
宋卿卿眨了眨眼,佯作无辜道:“我如何为难了他?”
她这幅明知故问的模样让如月长叹了口气。寻常人家的娘子服侍夫君日常起居生活自是常见,而如月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哪一次天子能转而伺候嫔妃洗漱的。
宋卿卿又何尝不知她的想法。但她从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前世又在沈宥身上吃了瘪,委屈了自己好些年。而今重来一趟,她自然更想在夫妻相处中顺着自己的心思活一次。
大不了日后,她在外人面前多护着他便是,就如她曾护着沈宥那般。
想到这里,方才被如月提点后生出的一点歉疚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丫鬟们得了她的命令,利落地开始收拾起正院东边的厢房。苏裴晗的东西大多还留在苏府,是以很快东西就都安置妥当了。
宁安来屋里传了话,告知公主府外马车已经备好。宋卿卿搭上玉芙的手,方起身缓缓朝大门走去。
新婚后的第一日,公主需和驸马一同前往皇宫。
等上了马车,二人隔着中间的软垫坐在东西两处,全然不似新婚夫妻那般亲昵。
进了皇城门后,苏裴晗被内侍官带着前去觐见天子,而宋卿卿则需前往长极宫面见皇后。
宋卿卿一只脚刚迈进宫里,隔着老远便听到宋岁秋的声音。她疾步朝正殿走去,一跨过门槛,便看到宋岁秋正坐在镂金木椅上和谢芜话着家常。
长极宫里的婢女们一言一行都讲着规矩,尽管殿里偶有笑声,但无人敢怠惰分毫。
宋岁秋一发现宋卿卿的身影,就将她招呼到自己身边坐下。
“瞧卿卿这幅面色红润的模样,昨夜必然过得不错。”
谢芜状似随意地将侍女端来的茶饮了一口,却暗暗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宋卿卿挑挑眉,想起苏裴晗昨日那副冷淡模样,反驳道:“姑母此言差矣。”
宋岁秋闻言,顿时来了几分兴致。她将脑袋凑近了些许,轻摇着扇子遮住半张脸,小声问:“难道你这驸马当真……不行?”
面对这样直白的问题,宋卿卿只是将食指放在唇边,佯装无奈地朝她摇了摇头。
宋岁秋哀叹了一声,惋惜道:“真真是可惜了他那副好皮囊,没想到竟真是个不中用的。”
眼见两人说话不着边际,宫女们又都还留在殿里,谢芜立即轻咳了一下,朝侍女们使了使眼色,等众人离开殿内后,她才缓缓说道:
“你既已嫁作人妇,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