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乐坐上餐桌后,一直很拘谨,我妈就一直招呼他,叫他别客气,还疯狂往他碗里夹菜。我一只左手,坐一边拿着个勺子吃饭,显得就格外寒酸了。
在看到我妈给他碗里夹了第三块骨头的时候,至始至终没尝到骨头味道的我忍不住出声了:“妈,骨折的好像是我吧。”
“你自己……”我妈看了一眼我动不了的右手后,顿住了原来的话,夹了块骨头给我,“给你给你。”
“谢谢妈妈。”我嫌勺子不好啃骨头,直接拿手抓着啃了,放心,饭前我已经洗干净手了。
我余光中看见童乐笑了一下,于是我抬头看着对面的他:“你吃啊,别客气,我妈还不够热情啊?”
他终于开始细嚼慢咽地吃饭了,最后还生被我妈盛了第二碗饭,当然我也盛了。
“今天都不许剩菜啊,你们俩加油。”我妈吃完就去阳台给她的花浇水了。
领了光盘任务的我俩在餐桌上面面相觑。
“吃不完怎么办?”他问。
“吃不完也得吃。”我没忍住想逗一下他。
“还有这么多菜呢。”他表情有些艰难地说。
“逗你的。”我笑着说,“吃不完放冰箱就行了。但你碗里的这个吃掉啊。”
他松了口气,继续埋头吃饭。
“我妈的厨艺还可以吧?”我问。
“非常好吃!”他竖起大拇指,“比园里的好吃多了。”
“那你今天可算享口福了。”
“嗯,”他说,“非常幸福。”
“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我问。
童乐点头。
“中秋节也是一个人?”
童乐还是点头。
“不去找姐姐?”
“姐姐现在有家了。”他说。
“你上次不是说要带我去一家不辣的餐厅吗?这两天放假能去吗?”我问他。
“行啊,但是你的手……”他答应得很爽快,看到我缠着石膏的手后又有点犹豫。
“没事,我用勺子啊。”我举起左手的勺子给他看,并且展示了面前的优秀光盘作品。
“那好,明天晚上我来接你。”
“就这么定了,这次要是辣的我可得让你尝尝拳头的味道了。”
“你不是说你有川湘的魂吗?现在不嘴硬了?”他冷不丁怼了我一句。
“你知道武术运动员的左手也是有很大力气的吗?”我展示了一下握拳的左手。
“我错了我错了。”
认错态度良好,可以原谅。
我收了拳头,又啃了一块骨头。
我妈浇完花就下和他的好姐妹跳广场舞去了,我们吃完不久,收了碗也下楼了。
“我认识来时的路,外面风大你先上去吧。”出了小区,童乐转头对我说。
“没事送送你,顺便散散步。”我说,“好不容易趁我妈不在,我得在外面吃点垃圾食品再回去。”
“好吧。”
我们并肩走了很长一段路,一直走到蜻蜓河桥上。
“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吗?”我问。
“蜻蜓河。”
“你怎么知道?”他的回答真的属于意料之外的了,这条河很小,一般只有长期住在这边的人才知道它的原名。
“我小时候来过这边。”他说,“当时这里发生了一起事故。”
听到他说这话时,我闹钟好像有根弦被弹动了。近年来,蜻蜓河只发生过一件事故。
“好像是有一个男人为了救人掉下去了,挺可惜的。”童乐还在耳边说着,“人是救上来了,但是他好像……我当时不敢看,很快就被老师牵走了,但小时候这件事情我印象很深。”
“那件事情我印象也很深。”我说着,看着桥下滚滚的河水,现在的河水已经无比清澈,碧绿碧绿的,“那个人是我爸爸。”
我感受到身旁的童乐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就这么看着我。
“你快回去吧,我就送到这里了。”我转头跟他说。
“再陪我走一段吧,过完这条桥,我怕水。”他说。
“你怎么不直接让我送你回家啊?”我笑着说,脚步没动。
“就一段,聊聊天。”他说,“不然上班聊天又要被扣钱了。”
“走吧。”我说着就往前走。
“这个河水是一直往前流的。”他说。
“废话,哪有不动的河。”我下意识说。
“我们也向前走。”
意识到他的话中之话后,我笑了。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通了,所以我不觉得郁闷。
那些难挨回忆都被我用盒子封锁起来,上面并没有上锁,可能是因为我不舍。只要有一些事、一些话出现在我面前,那个盒子便自动打开,它不懂事地散发出悲伤的情绪,一直蔓延到我的各处神经。
我不是一个内耗的人,我也不会允许自己太过悲哀。当我意识到我很悲伤时,我又会自己把那个盒子关上。
但是今天,好像有个人帮我关上了。
也真是奇怪,一句简单的话而已,自己好像也真能呗他逗笑。
“知道了。”我回他,“走吧,陪你过这道桥。”
初秋的晚风吹在身上很舒服,我们两个在桥上不紧不慢地闲庭信步,两个人似乎都不着急回家。也是,这座城市从来就不是一个早睡的城市,桥对岸的商铺刚开始热闹起来,那么早回家反而错过了热闹。
但蜻蜓河是一条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