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损脑细胞的数学课结束,短暂的课间十分钟,有人勾肩搭背去小卖部买零食,也有人抓紧时间瞄两眼少女漫。
纪念放松休息的时候喜欢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Q版人物,花草精灵,想到什么画什么。
此时她画的是一只小乌龟,短短的四肢,椭圆形的脑袋,当她垂着眸精心描绘壳上的纹路时,手臂突然被旁边路过的同学蹭了一下,她毫无防备,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
小乌龟破了相,突出的一笔如何也圆不回去,纪念不禁皱了皱眉。
“纪念同学,对不起。”低低道歉落在她头顶。
清朗的声线饱含歉疚,不用抬头,纪念听出是谁了。
上一秒还因小乌龟被毁生出些烦闷,在得知罪魁祸首的这一刻,情绪天翻地覆。
如此意外还能引来他同自己说话,并不是糟糕事,纪念捏紧纸张一角,为自己的双标感到羞愧。
“没关系,我也只是随便画画。”
时逸站在她身侧不过十公分的距离,她能借由坐着的地理优势,不动声色看清他手腕上的一颗黑色小痣,青色的筋脉突显青春荷尔蒙,同学快一年,这样的接触竟是头一回。
“对不起。”他又一次道了歉。
纪念暗恼,说话时不看着对方显得既不礼貌又不真诚,他一定以为自己在敷衍他。
能够光明正大的对视机会本就少,可她那薄弱的勇气实在不足以支撑她完成这一壮举。
想了想,终是作罢。
上课铃声这时响了,时逸没再多言回了座位。
挨到晚自习下课,桌椅推拉,教室喧闹了一阵子,没多久逐渐安静下来,纪念家离学校近,几条街的距离,她不慌着走,慢慢收拾。
书包拽离桌洞时,这才发现贴近桌壁的一个礼物盒子,上面贴着一张方形便利贴,没有署名没留字迹,只画了一只小乌龟,落笔线条极不流畅,歪歪扭扭。
说实话,画得很丑,可纪念此刻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她掀开盒子一看,是糖果,各色糖纸在灯光映照下五彩斑斓。
一句道歉就已轻而易举解决的事,他竟然还像模像样地送了礼物来,略显笨拙却又格外真诚的礼物。
.....
为了班上的流动小红旗,班长周雯一得空就跑到纪念这,坐在她前方的那个座位上,双手合十,一脸祈求地看着她,“纪念,帮忙画一下黑板报嘛,好不好嘛~”
自从无意间发现纪念草稿纸上的随笔画,周雯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死活要纪念来画这一期的黑板报。
“唔...”纪念迟疑,这活接下来,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她的闲暇时间将大打折扣,她懒散惯了,也没啥班级荣誉感,身上唯一的语文课代表职位也是老班硬塞给她的。
见纪念脸上露出稍感抱歉的表情,周雯心思一转,开始走起苦情路线,“呜呜...我们班已经好久没拿到小红旗了,都怪我没用,身为班长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她学着古人用手帕遮脸的娇滴滴动作,佯装哭泣。
纪念被逗笑,无奈道:“好了,我画。”
“嘿嘿,纪念你最好啦,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
“谁能经得起你这样耗啊。”
周雯盯着她嘴角弧度有些失神,“纪念,你笑起来真好看。”
纪念标准淡颜系长相,毫无攻击性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像是夏日里的清澈泉水。
纪念长期独来独往,看着冷心冷性,可稍微一了解,就知道她并不难相处。
“时逸!!!”
晨间,教室喧嚷中,纪念敏锐捕捉到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叫爸爸干嘛?”反之,清朗声线欠欠儿的。
“你怎么背着爸爸偷偷上分了?”
“昨晚不是你让我别打扰你带妹么?”时逸懒懒转着笔,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如何?开心么?”
“开心个鬼。”付颜悔不当初,“五排掉进了个盘丝洞,一声声哥哥哥哥,叫得人骨头都酥了,奈何哥哥我无能为力,没法逆天而行啊。”
“德行。”时逸轻嗤了声,低头笑起来。
男生之间,似乎关系越好越想做对方爸爸,连时逸也不例外,纪念弯了弯唇角,捏着粉笔继续描柳树叶子。
周五放学,纪念的黑板报任务已接近尾声,她打算留下来把最后一点补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纪念停笔,转了转手腕,偏头看去,细密雨丝夹着秋风从未关实的窗户飘进来,落叶扬至半空。
下雨了。
她仔细关好教室门窗,洗了手,走下楼梯,最多也就四五分钟的功夫,雨势骤然变猛,豆大的雨珠从教学楼前的屋檐斜斜落下。
纪念透过冰凉厚重的雨幕望向天空,乌云密布,灰暗阴沉,她的心情也变得粘湿滞重起来。
纪念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拉屏幕找到通讯录母亲那一栏,指尖却迟迟按不下去。
父亲经常出差,偶尔回来象征性地吃顿饭,询问几句家人近况,期间电话频繁,听筒里不小心泄出来的女音,让一顿饭食之无味,母亲面无表情并未开口质问一句,一切不平常演变成了平常。
看似平静,实际上却经不起一点风浪,岌岌可危的亲情关系靠眼盲心盲来维持。
她的家庭一团糟。
这通电话拨出去也毫无意义,打扰妈妈工作应酬,还会被她严厉苛责,“为什么早上出门不带伞?”
纪念甚至能提前感知她的不耐烦。
她立在原地,有些怔愣地发了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