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玉本来便要背文章,方才怕打扰谢羡睡觉并未念出声,如今他这样说倒是遂了她的意,是以,姜宁玉缓声将正在读的书念了出来。
一篇文章念完,再垂眸,谢羡正盯着她看,脸色好了许多。
“不困了就起来吧。”
倒不是姜宁玉非要催他,而是她的腿被谢羡压了近半个时辰,已然完全没了知觉,需要起来活动放松片刻。
谢羡似乎也察觉到了,乖乖直起身,瞧见了放在自己的面前的桃花形状的糕点。
“多少吃点东西。”姜宁玉边叮嘱边艰难地站起来,走了两步。
谢羡垂眸,听话地捏起一块桃花糕吃。
绕着书房走了两圈后,姜宁玉重新坐了下来。
谢羡并不喜甜,吃了两块后便不肯再吃了,随手放在一旁,倒了茶水喝,喝完茶,他垂眸将手放在姜宁玉的腿上,歉疚道:“对不起,我没想到竟真的会睡过去。”
姜宁玉摇摇头没在意,她从小便有跟着舅舅习武,这点腿麻尚是她可承受的,她要是真的受不了,早将谢羡拎起来了。
看见谢羡桌案上小山一样高的文书,她随手拎起来一本:“你们御史台真有这么多公务?”
她说着,顺手翻开看见文书,其中细致地记录了兵器锻造情况,其字体行云流水,落笔如烟的同时又坚韧有力。
姜宁玉被这一手好字惊艳住,良久才回神:“这是?”
“是魏敏平日里往来的书信。”谢羡解释道:“他给二皇子的信中写到将二皇子与他来往的书信交给一名小仆带走了,那小仆到现在没丝毫消息,我便想着看看他平时往来的书信中有无端倪。”
“魏敏这一手字……”姜宁玉嗟叹:“当真是好字,怪不得陈先生教我那会儿,说我字丑的时候夸魏敏算得上当今书法第一大家,这手字确实出彩。”
谢羡嘴唇翕动,看着她翻看魏敏的书信欲言又止。
接连看了两本魏敏亲手书写的文书,姜宁玉忽而手一顿,眸光微凝。
良久,她缓缓转头望向谢羡:“陈先生还曾警告我,说罚我抄的字他都会一页一页仔细看的,让我不要偷奸耍滑找旁人代抄,除非……”
“除非,”谢羡接上她的话:“除非替你抄书的人于书法一道比肩魏敏,陈先生或许看不出来。”
“陈先生当是确实如此对我说的。”
见谢羡面上没有半点惊讶,她问:“你早便这么想了?”
谢羡微微颔首,当时知晓此案时他便心存疑虑,姜启辰虽然蠢,却不至于蠢到将把柄主动落在魏敏手中的地步,直到他见了魏敏的字才恍然。
他和姜启辰联系时留下的亲笔书信确实是没了,但魏敏却偏巧有能力再天衣无缝地复刻出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苦心找那些伪造的书信?”
“公主,”谢羡放低了声音:“这世间既没有了另一份魏敏与二皇子来往的书信,也没有比魏敏书法再好的人了,假与真已然无异了。”
姜宁玉默然,若有所思地盯着谢羡翻看魏敏过手过的文书书信。
半晌,她道:“偌大个燕国,魏敏复刻的书信就那薄薄的一沓,如同水藏于海,若是自行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谢羡搁下文书:“公主以为呢?”
“信是魏敏藏的,他如今还好生生活着呢,何必舍近求远?”
“公主是早想好了要亲自去问魏敏?”
姜宁玉毫不避讳地点头:“我本想着此事可以先放放,等从我从南境回来再说,正好也能让姜启辰先自乱阵脚,多漏谢破绽。”
“但如今……”她话语微顿:“如今这信既然是假的,此事自是越早解决越好,免得横生枝节。”
“公主说的是。”
姜宁玉一刻不停地站起:“今日便去。”
·
廷尉府大牢。
谢羡递上廷尉晁满的手令后,狱卒点头哈腰地打开廷尉府大门,殷勤道:“不知两位贵人今日来看哪位犯人?”
姜宁玉不好让人看见与谢羡同进同出,带了帷帽跟在谢羡身后。
“原军械监的官员魏敏。”谢羡道。
“请随小人来。”
狱卒带着二人朝大牢最深处走去,这是姜宁玉第三回进廷尉大牢,第一次是前世见陆绪,第二次是来见陈端良。
三人同样都是重犯,关在同一片地方,姜宁玉走的几乎算是轻车熟路。
“就是这里了。”狱卒带着二人停在一处牢门,摸出钥匙打开了门,临走前道:“二位贵人与犯人谈完后可自行出来。”
隔着生锈的铁栏杆,姜宁玉看见一个穿着囚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窝在土床上睡觉。
顾及谢羡喜净的性子,姜宁玉让他等在外面,独自踏进了牢房。
“魏大人。”
随着她的声音,魏敏缓慢地翻过身,看见面前站着的女子摘下帷帽,露出与昏暗监牢格格不入的明艳而漂亮的面容。
“公主?”魏敏声音沙哑而惊异,瞧见牢房外站着的谢羡后,他的目光从一开始的讶然慢慢平静下来,微讽道:“谢大人想知道什么,怎么还要公主来问?”
“是我有事问你。”姜宁玉定定望着他,目光沉静:“魏大人应当已经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
魏敏兴味索然地垂下眼帘:“公主请回吧,在下什么都不会说的。”
姜宁玉开门见山道:“我查过你。”
魏敏微抬眼眸:“哦?”
“你与姜启辰狼狈为奸做下祸事,是为财,却又不只是为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