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挥挥手。
长辈回去后,柳英就无法无天起来,拉着陶诵清,两人像说相声一样对着令祯这个唯一的观众,第1001次变着花儿地吐槽建筑行业。
这些话,都没法和父母说。
倒完苦水,转头又兴致高亢地展望起自己的老字号生意,好像下一刻就要带领江南美食走向世界。
柳英和陶诵清都是喝酒上脸的人,酒量也堪忧,玫瑰米酒、梅子酒、红酒混着喝,两颗红扑扑的脑袋摇头晃脑,柳英不小心磕到了后脑勺,陶诵清更是脑袋戳到了令祯的肩膀上。
晕晕乎乎间,连陶诵清也忘了自己和令祯之间算不上矛盾的矛盾。
令祯是越醉脸越白,面上看着没什么事,但头也沉得很。
臂膀处,陶诵清毛茸茸的头发拂在他皮肤上。
鬼使神差地,令祯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柔顺的短发在手感上感觉和金毛猎犬差不多。
陶诵清头一抬,睁着迷糊的大眼,盯着令祯。
他的眸中闪烁着包间顶部吊灯发射的暖黄灯光,分不清敌友,也分不清还有多少神智。
令祯被盯得不自在,微微一咳。
陶诵清哼了一声,把头转到柳英那边,对着又吃起奶油蛋糕的柳英嘟哝:
“你也拍拍。”
柳英没听清,“什么?我也拍什么?拍红包?”
“拍拍我……”陶诵清急切。
柳英鼓鼓的嘴里塞了块蛋糕,唇上还沾着一圈奶油,腾出一只手,在陶诵清头上豪爽地拍了拍。
到底是醉了,没掌握好力度。
陶诵清的头直接被拍得“咚”一声,撞在了桌沿上。
令祯清醒了大半。
被笑清醒了。
这俩人能当这么多年老友不是没有道理的。
至于当夫妻嘛……
嘴角的弧度渐渐扯平,令祯撇过头打量二人。
陶诵清捂着额头处一小块泛红的地方,眼神呆滞,神情哀伤,干脆埋头趴了起来。
直到柳英刮完盘子里最后一块蛋糕,才发现陶诵清许久没有动静,只是肩膀隐隐地一抽一抽。
她困惑地看向令祯,嘴巴无声翕合,“你把他怎么了?”
令祯无语。
他能把陶诵清怎么样?
是陶诵清把他当作假想情敌吧,他喊冤还来不及。
他耸耸肩,在手机上打字:
你把他头拍桌子上了,他伤心了。不过他伤心应该不只是因为这件事,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可能你和他下午说了什么吧。
消息一摆到柳英面前,她就咬着嘴,眉毛都耷拉了下来。
令祯见她为难,说:“需要我先出去,给你们留点个人空间吗?”
*
如果令祯还记日记,那在7月6日这天,日记本开头一定是那句“今天是难忘的一天……”
有多难忘呢?
大晚上他自己强顶着头疼的醉意,一手扶着柳英,一手卡在陶诵清胳肢窝下,先把柳英送回酒酿铺,又叫车把陶诵清送回了家。
出租车里,陶诵清仰头,沉默不语。令祯开了窗,尽力驱散车内的酒味和沉郁。
住宅门前,陶诵清歪着头,死死盯着电子门锁。令祯以为他醉得连密码都忘记了,还想着要不送他去酒店,把他往酒店床上一扔算了。
僵硬的手指终于抬起,陶诵清按下密码“1206”最后一个数字后,指尖久久停留在“6”上。
原本背过身不看密码的令祯听到门的开锁声,一转身,就不小心瞅见陶诵清还魔怔般地用指头扣着电子锁上的“6”。
令祯没心软,直接帮他把门推开,用的力道不重,但决绝。
“6”的远去令陶诵清怔在原地。
令祯叹气。
生日宴上还以大哥姿态叫他“小陶”“小陶”,现在真莫名履行起了大哥义务。
他比陶诵清高一点点,便搂住他的肩膀,强行把他往屋子里带。
两人也没顾上换鞋,径直走进了卧室内。
一见到床的陶诵清立刻扑了上去,两脚的鞋子一只甩到了门口,一只甩到了窗边。T恤一掀,一脱,头像颗种子一样埋到了枕头里。
呜呜呜的嚎叫从枕头缝里溢出。
从洗手间弄好湿毛巾的令祯一出来,就见到了陶诵清这副鬼样子。
幸好不是柳英送这货回来,不然……不然……不然……
令祯平息心情,走到陶诵清床头,捏住他肩膀使劲将他翻了个身,展开毛巾,在他脸上狠狠一抹。
估计是不小心按到了陶诵清先前撞到的伤口,应激反应下,他没轻没重地也狠狠砸了令祯胳膊一拳。
一个成年男人在酒醉之下出于自我防卫所使出的力气可想而知,令祯当即气得想把毛巾揉成一团塞陶诵清嘴里。
但一看到陶诵清太阳穴处的泪痕,他又敛了怒火。
难过成这样,失恋了?
和柳英失恋了?
不对,他们压根就没在一起,更准确的说法是表白失败了?
令祯心情稍霁。
同样有过表白失败经历的令祯决定不和陶诵清计较这一圈。
但为了安全起见,他给陶诵清擦完脸后又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检查好门窗后,就关门离开,火速远离这个爆炸源。
这一通折腾下来,等他回到客栈时,已是午夜。
他洗完澡,换好睡衣,发现柳英到现在也没给他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