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草岭’和‘平’,你还没有想到吗?”蔺辞闲适地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倚靠在椅背上,似是在认真考虑,“我果然还是应该将你留在上邶,为我镇守后方。”
“别啊老大……”纯钧顿时苦了脸,挠挠头,“我……”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未干的水渍上,好像是老大刚才沾茶水画的。这图……慢着!
“啊,我想到了!”纯钧喜笑颜开,突然放低声音道:“传闻兵草岭中有贼寇,我们今夜是要将他们一窝端了?”
他看蔺辞轻轻点头,又得意起来。
“这伙贼寇恐怕不那么简单,否则也不会占山为王十数年。”墨曜提醒。
“贵客们,菜来咯!”老板娘高亢的声音响起,众人不动声色转了话题。
等她掀起帘子,小二开始上菜时,棠溪突然道:“老板娘,给刚才那孩子包几块烧饼,钱算我们的。”
老板娘微露疑色,又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姑娘说的是他啊?”
她面上堆着笑,“贵人真是心善,放心,奴家一定办妥。”
她一边帮忙布菜一边絮絮叨叨,“那孩子也不容易。他家是岭子上的,之前是他爹每日下山来寻点活计,结果前几天摸黑上山摔了腿,欠着药钱不说还只能躺着。下面还有个拖油瓶的妹妹,现在只能他出来替他爹。哎,没娘的孩子,苦哟!”
她小心翼翼打量棠溪一眼,发现棠溪面色不虞,立马噤声,和小二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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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到七七八八,纯钧要去解手。
等他从茅房出来路过后院马厩时,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正站在“午夜”面前。
“嘿,小子!你在干什么?!”纯钧厉喝。
那身影抖了抖,颤巍巍转过身。凌冽的寒风将他宽大的衣袍吹得鼓胀,更显得瘦小可怜。
正是之前的那个“苦命”少年。
“我……我看到它很漂亮,我……我想摸摸它。”少年不自觉攥紧了衣服下摆,慌忙解释道:“大人,我没摸它的……只是看了看。”
纯钧又气又好笑,难不成自己在他眼里如此凶神恶煞?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叫哥哥我更开心些。”纯钧说着走到少年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放缓声调,“午夜的性子可不像表面这般柔顺,生人摸它可能会被踢哦。”
纯钧比这少年大不了两岁,自己也是小孩子心性。他想给这小子看看“熟人”的待遇,谁知手刚抬起来,午夜打了个鼻响扭开了头。
少年自然也感受到纯钧的善意,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但看到纯钧僵在半空的手,还是忍不住憋着笑,与纯钧投来“警告”的目光相遇,又赶紧咬住唇。
“嘿,笑什么笑。”纯钧不服气,又不能拿午夜如何,只得对着少年道:“给你个摸它的机会。”说罢一抱臂等着看好戏。
俗话说得好,“有其主必有其马”,午夜岂是那么好拿捏的?
纯钧唇角的笑还没来得及展开,就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幕,又凑到少年面前,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还真摸啊?”
少年的手还在午夜侧颊上,他轻轻抚摸着它,“它叫‘午夜’吗?很衬它,而且它很乖。”
午夜又在他掌中蹭了蹭,果然乖得像一只小猫。
不等纯钧再说话,少年已经收回了手,朝纯钧行礼,“谢谢哥哥,我该去干活了,不打扰各位大人。”说完挑起了放在墙角的泔水桶,从后门出去了。
纯钧摸了摸鼻子,对着午夜道:“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结果又换来一声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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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众人用过晚饭,各自回房收拾行装。等天全黑下来后他们就该出发了。
棠溪和墨曜打了声招呼,说是想逛逛小镇,便一人上了街。
街上的摊子剩的不多,她也逛得心不在焉。直到一个卖藕粉粥的摊前,她停下脚步。
又看到了那个少年。
她走到他身旁才发现,这少年看着羸弱,实则和她一般高低。可能是男孩子不太显高的缘故。
“这家藕粉粥好喝吗?”棠溪笑盈盈道。
少年之前看粥看得专注,听到声音才回头,露出欣喜之色,“姐姐,是你!”
他又回头看了看锅里热气腾腾的粥,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我不知道……闻着很香,来吃粥的人也很多,应该是好吃的。”
“老板,来碗粥。”棠溪说着递过几个铜板。
“来咯,客官小心烫手。”老板麻溜地盛来一碗粥。
棠溪将藕粉粥递给少年。
少年先是一惊,在棠溪目光的鼓励下接过,羞涩地笑了,眼神真诚,声音也清透,“谢谢姐姐!”
许是他肤色黑黄,衬得露出的几颗牙齿很白,加上那抹羞涩的笑,倒能看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棠溪点头:“快吃吧,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虽是看着少年,眼神却落在那碗藕粉粥上。
直到少年狼吞虎咽吃完,又道了声谢,棠溪才回过神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她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递给少年,道:“我们也算有缘,把你爹的药钱付了吧。”
少年连连摆手,“姐姐已经给了我烧饼,还请我喝粥,我不能再欠姐姐的了。而且我这几天干了很多活,爹的药钱就快攒够了,姐姐放心!”
少年的眸子很亮,不难看出他的决心。
棠溪点头,不再多言,将银子收回怀里。二人向前同行一段,在路口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