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安东尼挠挠头。
“不太自由。”
安东尼算是默认。
“有自己的意愿是好的。”安东尼以为他会给出什么老生常谈的建议，但是克里斯说完就离开了。
是的，离开了，又只剩苏珊和安东尼，还有桌子上一枚铜币，上面有斑斑点点的锈迹。
闪亮的锈迹实际上是银子，像是伪装银币的涂层剥落留下的，一些鱼龙混杂的交易场所会出现这种“银币”，如果遇到了只能自认倒霉。
“克里斯先生现在自由了吗？”苏珊不记得最近有什么疑似克里斯的活动。
“或许，不知道。”
“你呢？”苏珊转头看向安东尼。
这个场景，安东尼曾经幻想过，应该出现在很多年之后，他和苏珊叙旧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也许会相视一笑，像历尽千帆后小说里的主角。
但这个场景出现得太早了，他们的容貌都没有什么变化，他们应该经历了很多，但就糊糊涂涂地走到了这一步，安东尼握紧了一口没动的酒杯，浑浊的酒液倒映着他的脸。
“练习吗？”苏珊确定自己不喜欢这种氛围。
安东尼仰头把杯子里的酒液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嗯，走吧，去我家。”
苏珊还是喜欢这种不需要犹豫和演示的相处与切磋。
残余的酒液在切割不规则的杯壁上和铜币的银色反射着，可能是阳光。
*
——疼吗？
——不。
——这样呢？
——……
——过度了。
——是的，咳。
没有任何情绪的对话，连人声特征都一点都不明显。
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手上的力量，并不影响休息，又闭上。
神明在那几年人间游荡的时候，也见到过几次他。
他不在逃命的时候，很多时候就在看报纸，再规划他的逃亡路线。
他甚至可以毫不违和地混到那些贵族里去和他们寒暄。
官方的报纸和酒馆里充斥着的各种消息的小道消息足够拼凑出一个家庭的模样。
酒馆里他借着充满指纹和油污的油灯看着报纸，斗篷下的脸上血迹还没有清洗干净。
他一边要拿好报纸，一边还要保证斗篷完全盖住自己。
简就坐在旁边，看着。
混乱中有人撞翻了油灯，克里斯手中的报纸也看不清了。
酒馆里暗了一点，但还可以找别的地方看，他选中了一个有灯的地方。
油灯破碎，火焰在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地板上和成分不明的污垢混合燃烧。
一个慌乱的男人撞到了克里斯身上，报纸掉在火焰里。
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克里斯安静地蹲下来，把手伸进去拿报纸。
报纸被缓慢地拖拽，图片的地方被先烧起来，火焰和纸灰的气味让他想起了一些回忆。
窒息，指尖灼烧的疼痛。
他抬起手摸了一下不舒服的地方。
他抬起头，斗篷滑落，漆黑的头发几乎不反光，看不出错乱与纠结的发丝，灰色眼睛里的火光照亮了脸上干掉的血迹。
简在火焰的另外一边，低头和他的视线刚好对上。
火焰可以融化干掉的血迹吗？他的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
视觉，嗅觉，触觉，味觉。
简一步一步走到克里斯身后，没有脚步声。
——你试图逃避惩罚？
火光被简的身影取代，克里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斗篷已经滑落一半，烈火隔着一段距离灼烧着他密布绷带的皮肤，里面深深的伤口几乎痊愈。
他低下头，斗篷顺着他背部肌肉的变化最终滑落到手上，产生一种束缚感。
简踩上他的背，他没有任何反抗，一点一点被压低，直到他的头部接触到火焰。
金色，焦味，疼痛，腥甜。
呼吸。
窒息。
人群嗡鸣，全民公敌，烈火焚烧。
悲剧还是笑料？
呼吸。
灰色的眼睛没有反光，所有的伤口都消失不见。
简醒来。
克里斯总是带来各种麻烦，她想。
神明不喜爱克里斯，神明想。
一团金色出现在她的手上，她放了出去。
女神难得要求，她需要举行盛大的典礼和游行。
她会让大家看到信仰的力量，她会满足她最忠诚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