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瞪他一眼。
他这个样子倒像是自己主要抱着他似的。
果然,一旁的轻云红着脸出门了。
门一关上,甘棠一把捉住顾雪臣的手,轻哼,“不劳大人动手,我自己来!”
说着从怀里藏出那本《东京三剑客》的画册搁在桌上,这才解衣裳。
她一向不爱看书,顾雪臣扫了一眼,呆愣片刻,问:“哪里来的册子?”
“别人给的,”心虚的甘棠解释,“我不要,他非给!”
顾雪臣盯着那本册子瞧了许久,收回视线,垂下眼睫,“不是说莫要瞧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都是骗人的。”
“谁说是骗人的!”
甘棠十分得意,“我就见过三剑客。”顿了顿,指着册子上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补充,“他。”
那是四年前在留都开封的一个夜晚。
暑热太重,她半夜睡不着起来消暑,谁知一推开窗,便瞧见对面屋顶上站着一抱剑而立的白衣少年。
那晚的月亮很大,就好像掉落在屋脊上,而那个如雪一把的抱剑少年就好像站在月亮里。
“就瞧了我一眼,他竟然从屋顶掉下来了。”陷入回忆的甘棠抿唇笑得羞涩,“他一定是从未见过像我这么美的女子,一时看呆了。”
“胡说,”顾雪臣想也不想打断,“那还不是因为——”说到这儿,他见甘棠正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立刻改口,“也不一定就是因为你生得美,兴许是别的原因。再者,你不是说你从前都着男装吗?”
“大人不能因为喜欢自己的小师妹,就觉得天底下所有的男子都一样!”被否定的甘棠恶声恶气反驳,“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小仙女的,也许他就喜欢我这种狐狸精!”
凶完之后见顾雪臣望着自己,耳根子火辣辣,转过脸不说话。
她从前不同顾雪臣吵架的,一是因为顾雪臣的性子吵不起来,二来是不想叫顾雪臣觉得她这个人不仅没有文化,还一身市井之气,除了一副好皮囊,简直一无是处。
她心想两人成婚三年,她不了解顾雪臣,顾雪臣同样也不了解她。
她打小就爱惹是生非,大些时候跟着她阿娘走南闯北,更加惹是生非。打架更是家常便饭。
后来她阿娘去了,她再也没有同人打过架。
眼下同顾雪臣和离,她好像又成了那个没人可以约束的混不吝。
于是她又补了一句,“大人现在该很庆幸吧,庆幸早些发现我的真面目。”
顾雪臣却并未说什么,只是道:“该去法华殿了。”
法事连做三日,生怕被那个花孔雀寻仇的甘棠接下类老实呆在寺庙里。
第三日傍晚法事结束以后,甘棠一回到院中便瞧见顾雪臣指挥青槐收拾东西,一旁的微月同轻云正在打下手。
她问:“这是在做什么?”
青槐笑,“娘子说是要回家。”
“我什么——”甘棠把话咽回去,一脸温柔地望着顾雪臣,“我有话同娘子说。”
顾雪臣抬脚跟了上去。
轻云与微月见状,心里皆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吵吵闹闹感情更好些。
门一关上,甘棠便拉下脸来,“我几时说要同你回去?”
“你不同我回去要去哪儿?”顾雪臣一脸严肃,“岳父早已经搬回广州府,你一女子要如何在汴京立足,就凭着你买的那三间铺子?”
“你怎知我买铺?”甘棠惊讶,“你叫人跟踪我?”
“我没有那么卑鄙。”
顾雪臣将那日夏夏来的事情说与她听。
“什么!”
甘棠一听急了,“三日前的事情现在才告诉我,顾雪臣你是不是存心的!”
她起身就要走,被顾雪臣一把捉住手。
“你先别心急,”他解释,“我已经叫她帮着拖延三日。”
那就是明日,甘棠这才作罢,“大人现在同她们出去说一声,我待会儿要搬去仙乐楼住。”
顾雪臣不同意,“就算是你真要走,至少也得等换回来。”
不待甘棠说话,又道:“还是说你觉得你这副模样,你那个一向护短的好姐妹不把你赶出来?”
说得也是。
甘棠迟疑,“那今晚我们再——”
“不行!”顾雪臣想也不想拒绝,“我身子不适,至少得等我好了。”
顿了顿,又道:“你先同我回家,我明日就替你去签买卖铺子的契约。等过几日换回来你要走也好,留也好,我都由你去,如何?”
甘棠半信半疑看他一眼。
“你非要走,难不成我还拿绳子绑着你不成,”冰山美人似的顾雪臣郑重承诺,“等这两日我好了,我们立刻就换。”
立刻就换……
甘棠不由自主想到昨夜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
小顾雪臣可耻地激动了!
见顾雪臣正望着自己,红着脸解释,“是它自己不要脸!”
顾雪臣瞥她一眼,“如今它长在你身上,是你心里自己想。”
甘棠磨牙,“总之就是怪大人!”
顾雪臣道:“你现呆在屋里,我叫她们收拾。”
甘棠的东西大多还留在顾家,原本是和离次日便请族中长辈做个见证后再将东西搬走,东西收拾起来极快。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顾家角门处停下。
甘棠听到一阵吵闹声,透过车窗往外看,只见一群乞儿正在哄抢府中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