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光阴,她从一个圆滑市侩的商人长成一只身披铠甲的刺猬,谁来招她,她不扎到对方不流血不罢休,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夏夏,你还记得咱们以前总说去航海的事儿吗?”提起这个,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亮光,“不如我同顾雪臣和离,我去买船,我——”
“说什么傻话,”夏夏打断她,“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你真以为和离就容易了?总之一句话,你可别犯傻,顾雪臣那样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若是与他和离,我头一个不答应!”
“一个男人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不就一个昔日的小青梅,又怎能比得过你与他做了三载夫妻。”
“捉奸捉双,你莫要胡思乱想!”
甘棠知晓她事事为自己考虑,亦不想她担心,道:“我晓得,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时辰到了,她这只出来放风的雀鸟得回笼。
*
甘棠回府时雨终于停了。
才入院,微月迎上来,悄声道:“姑爷一回来就将自己关进书房,瞧着不大高兴的模样。”
甘棠知晓顾雪臣定是在心疼自己的俸禄。
她想了想,向书房走去。才进去,便瞧见一袭青色直缀的郎君正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青槐正在一旁伺候笔墨,见她进来,忙向她请安问好。
甘棠径直走到榻上坐下,拿眼角偷偷觑了一眼顾雪臣。
他一味捉笔写字,只字不提今日的事情。
甘棠想起上一回她不高兴花去他半年的俸禄,他也是这样一味看书,问都不问一句。
临睡前她故意问:“官人是不是不高兴我使钱?”
她心想若他若是肯哄她两句,她立刻将他的俸禄补回去。
可他一脸矜持说没有。
甘棠以为他真不心疼,谁知一向睡眠极好的男人一个晚上辗转反侧,后来索性觉也不睡了,坐在那儿摆弄她新买的首饰,被她抓个正着。
这回她使了他一年的俸禄,他心底指不定怎么心疼,却仍是一句话不说。
顾雪臣这个人就是这样,太要脸。
她见青槐手里的那块墨几乎都没了,问:“怎不买新的来?”
顾雪臣沉默片刻,道:“不急。”
一旁的青槐心道什么不急,分明是没钱,今日自一品斋出来时,自家公子臊得脸都红了。
有谁相信一个堂堂的从三品的侍郎竟然连块墨都买不起,!
善于察言观色的甘棠见他主仆二人的神情,心中猜测大概。
定是没钱买,又拉不下脸问她拿钱。
其实一品斋的赵掌柜一向钟爱他的字,想要讨一幅挂在店里做招牌,其实他肯纡尊赠字,赵掌柜必定将墨赠予他,定是他自己清高拒绝了。
她坐了片刻见他不理人,觉得很没意思,正要回屋,突然小腹一阵疼,捂着小腹坐回去。
察觉到她不对的男人终于搁下手中的笔,问:“怎么了?”
“小腹不舒服,”她委屈。
顾雪臣以为是在床上闹得她狠了,瞥了一眼青槐。
青槐立刻识趣出去。
待门关上,他把笔搁在笔架上,朝她伸出手,“过来。”
甘棠扶着腰慢吞吞走到他跟前,正要说话,被他一把抱坐在腿上。
他宽大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腰侧轻轻揉捏着,源源不断地热意隔着衣裳传来,有些凉的小腹舒服些许。
甘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她心想夏夏有一句说得极对,顾雪臣生了一副好皮囊,文雅风流,干净清冽地犹如冬日里的一捧初雪。
可偏偏眼神犹如深渊一样深不可测,叫人忍不住想要探究他的故事。
这样的男人往往最招女人喜欢。
甘棠是个俗人,自然也喜欢。
许是眸光抬过炽热,他问:“这样瞧我作什么?”
“想瞧瞧官人,不能吗?”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亲他的眼睛。
柔软温热的唇贴在眼皮上,小猫似的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湿漉漉地。
原本心里不快的男人被她舔得瞬间没了脾气,宽大的手掌捏着她不堪一握的腰身,缓缓地向上移动。
“疼,”一向娇气的女子把小巧的下巴抵在他颈窝,一对微微上扬的狐狸眼沁出水光,委屈巴巴,“昨夜疼了一晚,今早官人又非要……”
小狐狸精!
顾雪臣喉结微微滚动,温热的手揉得愈发不是地方。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敲门,“郎君,娘子,该去用晚饭了。”
三房的人早午饭各用各的,但晚饭却在一处用。
宁愿在床上被顾雪臣欺负,也不愿去前厅受罪的甘棠搂着顾雪臣的脖颈撒娇,“我给官人吃,咱们今晚不去前院好不好?”
可明明动情的男人愣是硬着心肠道:“母亲一个人孀居多年,不去用饭不好。”
方才还很喜欢顾雪臣的小狐狸瞬间就讨厌他了,将褪到腰间的衣裳拉回到肩上,探手狠捏了他一把。
顾雪臣闷哼一声。
待直起腰时,发了性的小狐狸已经出了书房。
他平息了足有两个水刻,才起身去饭厅。
到饭厅时,早他一步去的小妻子侍立在母亲左侧。
方才在书房狡黠如狐狸的女子,毫无生气地垂着浓黑的眼睫,将那对顾盼生姿的狐狸眼压在眼眶里,被厅内亮堂灯光映照得犹如一只精致漂亮的扯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