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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2 / 2)

沈老板怒极,呵斥道:“燕峦!你这没心肝的——!”

“好生热闹啊。”

嘈杂的人群中,忽响起一道平静有力的嗓音。

循声望去,一辆赤金马车停在长街中央,竟占去街道一半的宽度。

风拂车帘,一道窈窕身影若隐若现,车中人还未现身,燕峦的面颊已骤然发烫。

她怎会在这里?

沈府金灿灿的匾额高悬,恰如一团滚烫的明火烧在燕峦脸上。他从未向明潇禀明亲缘关系,今日竟被逮了个正着。

再者,与亲人的争执吵闹算不得光彩事,今日被主街上的路人们听去,已让燕峦深觉羞愧窘迫。明潇一来,他愈发无地自容,恨不能钻进沈府匾额后,再也不出来见人。

素手挑开马车鹅黄色的车帘,明潇虽以折扇半掩容颜,却难掩清姿。她睨向沈老板,轻斥道:“什么样的家事拿到大街上来吵?不成体统,惹人耻笑。”

马车前悬挂着两只灯笼,上书明潇的封号。这辆马车周围无仆从跟随,却装点得极为富贵清雅,饶是沈府这样的人家,也不配拥有一辆这样的马车。

沈老板不知车中坐的是何方神圣,可他到底做了多年生意,最懂得服软谦卑,便拱手俯身,道:“家中琐事,扰了贵人耳根清净,多有得罪。”

明潇毫不在意沈老板的请罪,她的眸光从始至终只落在燕峦身上:“贵府门前站着的那位公子,是何人?”

“是我的侄儿。”开口的人是燕长华,她来得慢了些,笑意款款。

被点到名字的燕峦,双腿犹如陷进泥淖,动弹不得。然而仅观面色,除却耳根处的绯色外,再瞧不出任何慌乱。

他演得这般精巧,精巧到惹来明潇淡然一笑:“我刚巧闲来无事,你家若有趣事,不妨说给我听听?”

对方不怒自威的气度,已点燃沈老板恐惧的心火。沈老板慌忙扯了一把燕峦,就要往家中走:“贵人说笑了。此等琐事不劳您费心,某关起家门自行处置即可。”

“还是我替你过问几句罢。”明潇收拢折扇,洒脱往前一指,“请这位公子上车来。”

正午时分,裕京正是热闹的时候。

沈府门前一通闹,俨然引来无数路人,燕峦万万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踏足长公主的马车,若有流言,必定传得沸沸扬扬。

路人如何看待他?往后书院的同窗又如何看待他?

家中的纷争被殿下看去,殿下又怎么看他?

燕峦踟蹰之际,马车上的明潇又被消磨去几分耐心,她将车帘完全掀起,一副要费力站起的模样:“需要我亲自下车去请你?”

郎君踌躇不前,马车便不动,本就车水马龙长街竟渐渐愈发拥堵。

明潇等得没了耐心,一柄折扇摇出徐徐微风,严声唤道:“燕峦。”

燕峦咬了咬牙,垂着脑袋小跑进马车,与走出车厢的金素擦肩而过。

“快去!快去呀!”做惯了生意的沈老板料定明潇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他正欲猛推一把燕峦,却觉得后脑勺一凉,有什么东西扎进皮肉。

沈老板面色惨白、瞳孔涣散,直直倒进燕长华怀中。燕长华也不含糊,轻轻松松将人扶稳:“又犯病了。衔云且去忙自己的事,我将你姨父带进屋去。”

眼看围观的人愈发多了,燕峦被燕长华“赶”走,硬着头皮往人群里钻,与靖阳长公主府的马车背道而驰。

“阿慈,”明潇冷呵一声,“把他抓回来。”

驾车的叶慈应声发动,很快,燕峦已置身车中。

车内宽阔华丽,除却明潇的轮椅外,另有一副拐杖,空间大到能放下一张茶桌与小榻。明潇便坐在那小榻上,拍了拍身边的软垫:“坐到我的身边来。”

燕峦憋着一口气,出言拒绝:“我站着便好。”

他生得白净秀雅,面若月华,唯眼尾的一抹薄绯色太过显眼,竟愈演愈烈,朝脸颊蔓延而去。

桃花眸眸尾果真浸染出花色,而两颗盈盈的泪,便是初晨时分的花蕊露水,风一吹,就散了。

谢恣不喜欢哭。

谢恣只会一味的逞强。

明潇蹙起秀雅的长眉,手腕翻转,折扇搅起一道气浪,由开至合。

她百思不得其解,燕峦的眼泪究竟为何而流?她邀请燕峦同乘以为他解围,难不成叫燕峦为难了吗?

她不该命叶慈强行抓他上车?

于自幼骄生惯养的明潇而言,没有什么该或不该,只要她想,便叫做“该”。

明潇起身,扇首抵着燕峦下颚,挑起了这张清俊的脸:“哭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原来你与沈氏钱庄沾亲带故,你倒该先解释解释欺瞒我的罪行。”

纵然心神伤怀,燕峦也能保持平静,他字句清晰地娓娓道:“我于沈府只是外人,这点儿亲缘关系不值一提。”

明潇府中倒也有几个爱哭的郎君,他们以眼泪争宠,以此搏得主人的怜爱。可惜这一招并非次次都奏效,他们的眼泪,有时甚至不如狸奴的嘤咛声管用。

所以燕峦到底在伤心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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