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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再想哭,已经没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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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日,明潇一直留在寝殿内,不曾离开半步。
孟简受了大惊,醒来后居然识人不清,时而糊涂,时而清醒。至于皇帝,险些因明潇的行为丧命,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宫里的太后、皇帝,甚至长公主先后生病,此等奇事闻所未闻,引出来的流言蜚语,自然也被压了下去。
自从回宫,明潇便没有见过谢恣,她的心事全部由“家事”“己事”占据,没有精力去过问青梅竹马。
十五日后,皇帝终于再次来探望妹妹。
明潇手捧乐谱,懒得抬头。
皇帝的颈间缠着白色绷带,说话时声音嘶哑:“潇潇,你以为我死了,一切就能结束?不是那样的,你会背上弑君的名头,余生不会好过。”
哐——
床头柜的瓷碗被明潇扫落,破碎声听得人心惊肉跳,褐色的汤药宛如一滩黑血,徐徐蔓延。
她仍不说话,继续瞅着手中的书册。
小满和李嬷嬷的后事已经打点妥善,长乐殿的宫人们若有想出宫去的,只需知会一声司宫局。
明潇轻抚毫无知觉的左腿,突然想再策马南山,大晋南边焚月关的风景甚美,她也想去瞧瞧……
罢了。
死也无憾。
皇帝想让谁死,仅是一句话的事。
皇帝目光轻颤,眉宇间漫上哀愁:“而你的母亲,你总是令她痛苦。你的出生、你的冲动,总在使她饱受折磨。”
又是一声响动,靠枕被明潇扔了出去。
令孟简痛苦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她,谁问过她愿不愿意出生呢?
想把责任都推至她头上,绝对不可能。
皇帝拾起柔软的靠枕,轻轻拍了拍:“潇潇,你残败的左腿,和……如今的孟简,足够让你长记性,是不是?”
明潇还是不说话。
“原本我是这样想的。等你择定驸马,我传位于太子,我便带孟简离京,她的余生会自由而快乐。”皇帝继续说下去,仅听语气,仿佛只是在与妹妹亲切地闲谈,“可是现在呢?潇潇,你撞破了我们的秘密,又因此废了一条腿,往后她再也不可能真心待我。”
“那日我只是为她绾发啊……”提起在宫中与孟简仅有的亲密时光,皇帝竟突然颤抖起了声线,他遮住半张脸,艰难忍耐,“全被毁了……”
书册再度翻过一页,明潇有了动静,说出的却是有力短促的驱逐:
“滚。”
皇帝无言。
他平生头一次听见有人让他滚。
他的妹妹是否太有恃无恐,笃定他不会赐死她?
那么她的确赌对了。
孟简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再者,长兄如父,十几年过去,他已视明潇为骨肉——该如何下狠手呢?
皇帝轻抚明潇的发顶,又在得到反抗之前及时抽手:“好好休息,养好身子。”
明潇无动于衷,脸上半丝情绪也无,她对兄长的关怀置若罔闻,扯过锦被,倒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