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的士后座。
楚彦禾在左,李双汐在右。
窗外霓虹、车流,尘嚣、风景,统统混为一体,在前进中纷纷撤去。尘世喧闹,被夜色过滤后,余下几分朦胧。
夜色待人倦,模糊一双又一双清澈的眼。
李双汐有几分疲倦感,脑子混混沌沌,思绪很跳跃。
她想,大家都还是二十岁左右的少男少女,为何会时常油然而生一股“世事沧桑,我辈无为”的无奈与苍凉?
无论是生活,还是情感,大多数人都焦头烂额,狼狈不堪,磨了无数有志者的热情。
李双汐曾经在一篇文章中看作者说,她写过市井小民的细碎生活,写过热血青年的追梦过程,写过职场女性的力争上游。
写得有滋有味,思绪泉涌,仿若真正有过那一番与众不同、讲来热泪盈眶的经历。
而她最不敢触碰、至今未曾尝试的题材,是青春。
那种青涩与稚嫩交织的情感,如一个挂在树枝头的青苹果,咬一口是酸涩。再咬一口,是甜蜜。
她不敢写。
当时李双汐觉得疑惑。
作者为何不敢写青春?青春是每一个人必经的过程,若是能用心遣词造句,只怕真实得引人落泪。
现在,她似乎能揣摩到作者的心理。
如果她是作者,写青春的同时总要去回望,去追忆,以此寻找灵感,然而占满回忆的,是那一张熟悉的脸庞。
她没有勇气碰。
她怕落笔的同时,脑海里会溢满某个人的笑脸,以及对方痞里痞气的言语。
她怕陷入回忆,追悔莫及。
李双汐上车之后,一言不发。她靠在后座望着窗外,眼神迷离,看得出她是在走神。
与学生时代的走神不同。
那时她总是手肘撑着桌面,手掌再撑着下巴。如果是班主任的课,她只能用余光瞟。如果是其他老师的课,她反倒看得正大光明。
窗外是操场,穿过香樟树,可以看见上体育课的同学在跑步。
如果能够自由活动,男生们则会三五成群,跑到篮球场打篮球,也有喜爱踢足球的男生在操场上你追我赶,尽情撒野。
女生们会找一棵大树,坐在树荫底下聊天谈心,给场上的男孩子们鼓掌加油。
李双汐读高中时,到周六中午才放学,操场上偶尔能看到已为人父的学长们,组团来踢足球。妻子在一旁闲聊,儿女为他们喝彩。
这一幕,在她的记忆里留存多年。
念念不敢忘。
老伴老伴,无非老来相伴。儿女承欢膝下。三两好友,谈天说地。
她一直觉得美好生活,不过如此。
-
车子继续往前开,坐在驾驶座的司机耐不住好奇,通过后视镜,频频观察后座两人的表情,他觉得这对男女之间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楚彦禾倚靠着身子,眉心微蹙,他不像往常那样主动逗李双汐开心,因为心里多了些别扭。一股不知情、被蒙骗的感觉如泉水,“噗通、噗通”往外冒。
他得空打开手机,总算发现了一个未接来电。
——李双汐。
他定睛一看,时间在饭前。
“你打我电话了?”楚彦禾眉心微动,侧目看她。
“嗯,没找到包厢。”李双汐的回答始终平平淡淡的。
“我……”楚彦禾欲解释,被李双汐打断。
“没关系,后来服务生领我过来了。”
在她心慌意乱,被迷宫般的结构弄得失了耐心的时候,一位服务生适时出现,带她找到了包厢。
果然小说里英雄从天而降的情节都是胡编乱造的。
也可能,她不是主角。
楚彦禾闻言,落寞地低下头。李双汐难得主动打电话给他,而他没有接到,确实是错过了一个契机。
他张了张嘴,终是在看到李双汐平淡如水的脸色时,将话都咽了回去。
或许李双汐也不知道,在她心慌意乱、忧虑烦躁的时候,当时正有个人,一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只要她一个回头。
他再一次,等了她很久很久的时间。
从酒店门口到电梯口,再随着电梯上到包厢门口,她若能有一次回头,他便带她走。
然而她,始终没有。
李双汐习惯了大步朝前走,基本不频频回首。
但他终究不忍心看她慌乱下去,于是主率先找了服务生带她去包厢,自己却不声不响地遁于黑暗角落。
他等服务员带李双汐进入包厢,在外头拖拉许久,才蓄积起一点点再见面的勇气。
从前的他,哪里是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性格?
敢爱敢恨、勇往直前,是她对他的定义。
就算历练了两年,磨平性子也无法磨平他对她的冲动。
唯一令他胆怯的,是她的态度。
昨日重逢,在车上听到“楚彦禾”这个男生的名字,他下意识明白这个男生与李双汐关系匪浅。在他消失的两年里,他们有故事。
而他,就像个局外人。
只能,旁听属于他们的故事。
岁月无声。
而他遇她,仍有心跳声。
-
的士飞驰。
李双汐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原先紧绷的身子,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开始舒缓下来。
四四方方的空间,寂静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