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的第一夜,苏琉睡得非常不踏实。
梦境中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来回切换,一会儿是参天的流苏树,一会儿是卧在树上的自己,一会儿又变成了漫天凋零的流苏花,无论是哪一幅画面,都存在着一抹黛色的身影。
既像是扶危,又不总像扶危,好似不同平行时空的人在来回交替,包括树上的自己亦是,梦中她一时分不清是她在与扶危对话,还是曾经的流苏树妖在跟另一个黛色的影子对话。
混乱不堪得像是一盆洒了墨的水,清晰与虚幻在水中交织纠缠。
刺目的晨光明晃晃地洒在苏琉半边身子上,长长的睫羽颤动几下,苏琉眯着眼睛醒过来。
大梦初醒的恍惚让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认清自己身在何处。
她居然趴在庭院中睡了一夜,身体略微一动,酥麻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
“嘶——”这酸爽的感觉。
随着苏琉起身的动作,一件黛绿色的衣衫自她肩头滑落。
苏琉侧目看去顿时一愣。
她边活动着手臂边弯腰捡起,黛绿的外衣,衣领处绣着墨色的暗纹,将衣衫衬得极为雅致大气。
衣衫的主人除了扶危,不作第二人想。
苏琉将外衫搭在手臂上,仔细拍去上头沾染的灰尘。
昨夜扶危来过?还没有对她出手?
起身时苏琉腿上的酥麻还未退去,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就要摔倒,幸亏被一个矮小的灰色身影及时搀住了手臂。
灰徽头顶那对毛茸茸的鼠耳抖了一下,眨着眼睛问道:“您不要紧吧。”
有了昨日那群突然出现的小妖,现在再遇到类似的场面苏琉已经完全不慌了。
她借着灰徽搀扶的力道站稳,先看了看对方的鼠耳,忍住了伸手捏一把的冲动,轻声说道:“不要紧,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灰徽收回手,对着苏琉恭敬说道:“小人是扶危大人的随从,奉主人之命暂时照看您的起居。”
少年一样的灰鼠妖眼神像水晶一般干净真诚,没有半点撒谎的样子。
苏琉看了看臂弯搭着的黛绿外衫,只停顿了一瞬便很痛快地接受了:“扶危公子有心了,那你就留下吧,顺便帮我将这件外衫还给你家主人。”
灰徽将外衫接过,说道:“我家主人还说了,这几日会为流苏大人挑选几个合适的侍女,还请大人先将就几日。”
“好。”苏琉依旧没有反对,等到灰徽抱着衣服出了大门,才一声长叹。
这哪是照顾她起居,分明是找人看住自己吧。
不过从某种方面来讲,倒也是好事,至少说明两人之间这被迫对立的关系还有缓和的余地。
***
山中岁月忽已过,若没有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当真是最完美的生活。
不知不觉苏琉已经在白素山呆了五日,这五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吃穿用度全都是灰徽送来的,在这方面上扶危没有委屈她一点,都是按照与他同等的标准。
苏琉抱着一只粉团子似的小妖,躺在庭院中的摇椅上,安逸地享受着清新的空气跟和煦的日光,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像要睡着了。
这般惬意的米虫生活,真是社畜梦寐以求的状态。
怀中小妖乖巧地任她撸着,用脑袋轻轻蹭着苏琉的掌心,奶声奶气地问道:“流苏大人,您不出去走走吗,山里的景色那么好,您为什么一直待在庭院里啊?”
苏琉揉了揉小妖细软的毛发,轻声回答道:“以后有机会一定出去逛逛。”
小妖歪着头问:“为什么是以后呀?”
苏琉:“因为目前我只想待在庭院里。”
“真的吗?”
“真的。”才怪。
再怎么惬意,被迫困在这方寸之地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只是她一没有自保的实力,二对山中众妖不够了解,三不明了扶危是否明白她这几日“乖顺”的表现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并不想成为他登临妖主之路的绊脚石,所以在扶危这个现白素山话事人表态之前,为了自己的小命,她还是待在这里,哪也别去,什么妖都别见最好。
小妖当然不明白苏琉在想些什么,费解地挠了挠头,嘴里嘟囔着:“可是您不去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扶危大人那里都不去啊,明明您跟扶危大人那么般配,感情那么好,为了替您找一个最合心意的侍女,扶危大人还特意找了那么多人来选拔挑选,您居然也不过去看一眼。”
苏琉听着这番话,撸妖的手越来越慢,到最后手掌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她颤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感情好?”
小妖仰起头来,“您跟扶危大人啊,整个白素山都传遍了,那日扶危大人在树下苦等一整日,终于等到您苏醒归来,您与扶危大人一见钟情,直接从树上扑进了扶危大人怀里,不少人亲眼所见,两人携手同归,亲密无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呀!”
苏琉:“……”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苏琉低着头半天没有回音,小妖探着头喊了她一声:“流苏大人?”
苏琉豁然抬头,双眼是死水般平静。
“麻了。”
***
艳娘踩着莲步进到朝暮居时,朝暮居外部的庭院中密密麻麻杵着几十个女妖,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哪家皇帝在选妃。
居于上首的扶危靠在软榻上,一身黛色纱衣将浑身的矜贵优雅衬托得淋漓尽致,修长白皙的手掌间把玩着一块羊脂玉坠,翠色的流苏垂在冷白的手腕上,与胸前一缕墨色长发纠缠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