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厌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在梦里,她不再是背负着沉重负担的百里家家主,也不是背负着深仇大恨宁愿与对方同归于尽的百里厌雪,像普通人一样过着再正常不过的生活,父母恩爱,时不时地出去游山玩水,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有人关注,有人爱护,那是她从来没体会到过的温暖。
但是现在,那个梦似乎也要接近尾声了。从梦中醒来,再去面对那糟糕透顶的现实。
要是梦还能再坚持久一点就好了……
她心中如是想到,即便是梦中的场景已经不再,面前已是漆黑一片,她也不愿意醒来面对真正的现实。但是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唤,不知是来自梦中的家人,还是现实的熟人。不管是谁,就让她再睡一会儿吧,她是真的累了,累到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回到现实。慕无离和白光渊在院子里坐着聊了许久,连百里万和阿晚都赶到了,百里昔弦都还没出来。
“这些事……你都是听谁说的?”白光渊盯着脚底下土壤里钻出来的一朵野花,这和他听的完全不是一个版本。
“都是昔弦长老告诉我的。”当初这些事都是厌雪心中的伤疤,怎么也不肯说出来,就连百里昔弦也是问了好久厌雪才肯说,并且交代出自己中毒的事情,“当时厌雪她清醒过来之后还去找了洛渊和叶翎,将洛羽歌留下来的解毒药引给叶琴。而赵凛则在逃走的时候带走了洛羽歌的遗物,所以五年前厌雪才会主动去找赵凛要回洛羽歌的东西。”
“你这不是知道么,之前为什么要装不知道?”白光渊嘟囔。
“我也是最近才从昔弦长老哪里听说的。”
百里万从始至终都垂着头,“都怪我,在不知道真相的前提下一直都将羽歌姐的死怪在阿姐头上,才会让阿姐生出与赵凛同归于尽的念头,明明只要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是绝对不会被赵凛重创的。”
“嗯……”慕无离将头扭向一边,“或许同归于尽本来就是她计划的一环……因为‘无间’毒的期限是三年,这三年她的力量会因为毒素一点一点削弱,直至死亡,然后这三年期间又被其他琐事缠身,没法立即找赵凛报仇,所以只能采用这样的方法……”
“琐事缠身是指……”百里万嘀咕,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五年间,百里家的名声确实比以前好多了,但是阿姐的名声……她一直都在策划这个?”
“怪不得她不肯把百里家交给你。”慕无离说百里万。
百里万惭愧地低下头,他才是那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存在……就连觉醒也是因为阿姐差点在自己眼前死掉,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她醒来之后会怎么样?我们要怎么和她解释这五年时间发生的事……还有那个空坟……她什么时候建的……”
“昔弦长老说在离开墨国之后,她回了一趟他们原本的家,应该就是那时候做的,从建起空坟的那一刻起,她应该就已经决定好了要和赵凛同归于尽了吧?至于等她醒来之后,就跟她实话实说吧,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见到我……”慕无离的情绪也低落下来。
白光渊只是静静地听他们说,目光盯着脚下的野花一动不动,突然抬起头来问百里万,“为什么你会认为是你阿姐的原因害死了洛羽歌呢?”
百里万一怔,“啊那是因为——”
百里昔弦和百里万脱险之后就顺着厌雪曾经留下的暗号找去了叶府。那时候厌雪和洛羽歌应该还在和赵凛对峙。百里昔弦正和叶翎及洛渊商量着什么,就让百里万一个人待着。也就是那时候,百里万无意间撞见了和他一起在门口偷听的叶琴。
叶琴先是问他知不知道洛羽歌和百里厌雪。
百里万如实回答。
然后叶琴就面露难色,让他多注意点百里厌雪,她们现在遇到了危机,赵凛要求百里厌雪在生与死之间二选一,百里厌雪为了活下去自己喝了解药而让不知情的洛羽歌自生自灭,叶琴还说,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洛羽歌很可能会死。
百里万一开始当然是不信的,口说无凭,那可是自己的姐姐,姐弟二人都是和洛羽歌一起成长起来的,有着很深的感情,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活命让自己的亲人丧命呢?
这时叶琴却说,因为百里厌雪在自己和弟弟之间也选择了自己活,不信的话可以捞起袖子来看看胳膊上有没有毒痕。
说着,叶琴先捞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触目惊心的毒痕。
百里万没有昏迷的那段时间的记忆,问百里昔弦他也不肯说,只是觉得叶琴身上的毒痕和自己胳膊上的很相似。当时厌雪虽然将解药给了百里万,即便是解了毒,但一时半会儿毒痕也不会立即消失,也就是余毒,但是余毒只要好好调理并不会有大问题,厌雪在给百里昔弦的留言中也交代了这些注意事项。但是百里万一无所知。
他听完叶琴的话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师父这几天每天都叫他喝药,这样的话就解释得通了,因为百里厌雪为了她自己存活,丢下年幼的弟弟不管不顾,幸好有师父在,才能够辛苦地给他解毒他才能得以续命。再加上屋内断断续续传来的谈话声,隐隐约约能听到“赵凛”“厌雪”几字,小孩子本就容易轻信他人,这么巧合的事加上叶琴的诱导,便在百里万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果不其然,在不久之后传来了洛羽歌的死讯,他跟着师父感到洛渊和叶翎的所在地,远远地便望见城门上悬挂着洛羽歌的头颅。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师父落泪,成年人的泪水都是沉默无声的。洛渊也是,未雨绸缪登上帝位的他应该有了一颗铁打的心才是,可偏偏却在这种时候感到心脏生疼,悲伤震耳欲聋。只有叶翎一个没说话也没落泪,只是呆呆地望着洛羽歌所在的方向,如同被粘在了原地一般,一动不动,最后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