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捂住眼的双手染满了鲜血,但她并没有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失去理智,她长时间生活在黑暗之中,因此对周遭的一切都分外敏感,她会下意识地记住来时的道路,会记住经过的所有的建筑,这时候,甚至风也在为她指明方向。
她必须要尽快逃离,趁亥还在愣神的时候。她对黑暗再熟悉不过,跑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困难,这种感觉就像是偷跑出来的小孩子回家了一般。
亥想要追上她非常简单,但他迟迟没有行动,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她仓皇的背影,他本来就只是说说恐吓一下而已,他有更好的方案来处置她,但也没想过将她交给秦之白。不知道为什么,即便知道她欺骗了自己,但他还是恨不起来,看着她逃走也无动于衷。
呵。他自嘲地笑笑,看来真让她说对了,自己就是羡慕,羡慕她可以成为百里昔弦的弟子,被他亲自教导。明明只要杀了她,然后再吧她的尸体丢到百里昔弦面前,就能看到百里昔弦痛苦的表情,让他也尝一尝失去的滋味,但他还是做不到。
在从善教待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做到像他们那样心狠手辣。
啧,亥还是莫名其妙地追了出去。
他只是想去看看,想去幸灾乐祸一下,一个瞎子,该如何逃出去。
但是他还是小看了阿晚,百里家不养闲人,当然阿晚也不是废物,她只是没了眼睛,只是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状态而已,只是从前定下的计划都泡汤了,但是没关系,她已经看到过百里厌雪了,那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既然都欣赏过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了,那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一双眼睛换百里家的阳光大道,难道还不值吗?
阿晚凭着脑海中的印象一路狂奔,只希望能快点将《知晓录》送回去。她能听到身后的动静,亥追上来了。
她迅速地弯过转角,躲了起来,一是想缓一阵再走,眼睛很疼,血还没止住,她苦中作乐地想到,说不定她此刻的脸已经是血丝呼啦的,满脸都是红的,即便是师父也认不出来吧。
脚步声停了下来,似乎在四处搜寻些什么。
阿晚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学可能留下了痕迹,逃跑得匆忙,也来不及掩盖,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还是有可能被抓回去,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她刚要逃跑,亥却率先出了声:“等一下,你叫阿晚是吧?你放心,我这个人和他们都不一样,我是个守诚信的,我说了会放你走就放你走。”
阿晚不出声,从善教的人都不可信,不能掉以轻心。
亥的话还在继续,“我只是想问你一下,你之前说的,我阿婆的那封信有些古怪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有等到回答,但地上的血迹就停在这儿,说明她还在这附近,他同样弯过转脚,找到阿晚的藏身处,那里却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阿晚早就离开了,可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亥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但是面前的墙上,却歪歪扭扭地用血写了几个笔划。
应当是阿晚写的,她眼睛看不见,但是在短暂的恢复光明的那段时间百里昔弦教过她这几个字,所以就用亥能看得懂的方式留了言,歪歪斜斜的,写得很丑,但人家的眼睛也是因为自己而没的,所以亥的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将这些歪歪斜斜的笔划组合了一下,得出一个答案“胁迫”,联想到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难道阿晚是想说,那封信其实是阿婆在被什么人胁迫的状态下写下的?
亥眉头紧蹙,想不明白,环顾了一下四周,阿晚应该逃远了,他叹了一口气,随手将墙上的痕迹抹去,将路上遗留的血迹除去,再次回到自己的那个休息室,手中捏着阿婆的那封信,好似要将它看出一个洞来。
早先就觉得怪异,原来是因为这样啊。不过阿晚也是猜测,她也不知道真实情况,可信程度还是要大打折扣,但是总要亲自查看一下的,说不定信中会有什么端倪。
而且说来也奇怪,这些天他一直试图向秦之白打探阿婆那边的消息,秦之白也都没有告诉他,或者是用其他的理由跳过关于阿婆的话题,难道真的如阿晚所说?
他死死地盯着信上的自己,然后眉头渐渐松开,眼睛却不自主地睁大了,这些信上的字千真万确是阿婆的没错,但有些字,是抖的,之前一直被内容和字迹吸引了注意力从而忽略了,信上的语气,跟平常的阿婆完全不一样,以前在读阿婆的信的时候,他的脑海中能浮现阿婆的脸,可在读这封信的时候,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怪不得他觉得奇怪,原来是因为这样。
这封信是阿婆写的,但绝不是阿婆主动写的。
阿晚像是条流浪的小狗,在风雪交加的夜晚终于叩响了城主府的大门,是百里舞风亲自将她抱回去的,她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什么都没有,不知道百里舞风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她的步伐好沉重好沉重,应该也很伤心吧。
进到房间之后,阿晚才从百里舞风和百里昔弦的对话中得知,在阿晚出去的那段时间,百里厌雪因血脉暴动的缘故发作了五次,五次失控,四次都凭借她自己惊人的意志力扛了过去,在第五次的时候险些伤人,她因内心的自责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伤人,试图自尽,但好在苏醒过来的慕无离及时赶到一起帮忙压制了下来,这才平息了这场骚动。
百里厌雪现在又陷入了昏迷,而慕无离也是趴在床边睡着了,还紧紧地握着百里厌雪的手。
当然这些都是师父告诉她的,师父一边耐心地为她处理伤口,一边止不住地叹气,他的三个徒弟,一个两个不是受伤就是躺在床上还起不来,为什么他的徒弟就要经受那么多啊。
听到他沉重的叹息声,阿晚摸索着去握住师父的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