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宁回过神来的时候,脑子依旧昏昏沉沉。
她只觉四周夜色压抑,气氛沉寂。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数句催促,尖锐的女声仿佛是炸开的烟火声,在她的脑袋里噼里啪啦地作响,劈头盖脸地袭来:
“时珞宁!”
“我叫你夺了她的饼子来,怎么刚敢伸手打下来,却不敢捡?!”
……
加上她,一共三个少女在此对峙着。数落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但现下她分不了心去听。
她的脑袋更疼了,大概是察觉到自己不仅穿越了,原主还掺和进了坏事里,身上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
这具身子也虚弱得厉害,她试图挪动一点点,但腿脚沉沉的……一天的长途步行,酸胀疼痛得厉害,行走十分不便。
刚才她穿过来的时候,还没弄清楚情况,只知道对面这个咄咄逼人的少女叫她把另一个给弄晕了,再把倒霉蛋的水和食物给抢走。
做的不但不是好事,而且还失败了。
在她怔愣的时候,脑海突然蹦出一段关于背景的记忆:
——元丰十二年,罪臣时家举家流放两千里。
帝王圣心怜悯,念在时家此前虽功不抵过,但到底有过恩怨。时太傅作为前太子太傅,德高望重又年岁已高,又得朝中不少人暗中求情,才特允安排差役另送。毕竟真的要是走上几月半年,估计中途就一命呜呼了。
因许日后流放分批前行,老弱妇孺仅需日行四十里路,所以时家几十口人时至上月才出发。
时珞宁身为时家三房庶女,正和其余时家家眷一起出发,前往西北边塞中冶城。只可惜老太傅还是年岁过高,尽管减轻了不少负担,中途还是扛不住了,后面差役对待时家上上下下便怠慢了许多。
整理了一下汹涌而来的记忆,她赶紧深呼吸了几口,随后扶着墙慢慢蹲下身来。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身下垫着薄薄的一层干草,空气中充斥着难以形容的气味。
几乎是半蹲着,珞宁靠着墙壁平缓着呼吸,头疼的症状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她下意识查看了自己身上的状态,除了腿痛脚酸头晕之外,所幸的是并没有缺胳膊少腿。
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给我说话!”刺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头晕眼花的,珞宁勉强打起精神,只能一边装作头晕,一边不露声色、暗暗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间厢房破旧不堪,想必是年份已久,又无人修缮,只被随意分出几间隔间,用作朝廷要求途中给流人提供的免费房间。
用余光匆匆扫视了一眼,她才发现这整间房子里多数确实是老弱妇孺,人不多,大概十几个出头。
不过,她大概是同这个晕倒了的少女一同睡在一个草铺上,是谁来着?
珞宁头又开始疼了。
哪怕五十里减轻了些许,但长时间的徒步依旧带来了饥饿、病痛与身体难耐。
一时间整片区域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杂吵声,喘息声、痛苦的呻.吟声、孩童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除了这帮唉声叹气的人,珞宁并未看到其余身着官服的人,押送的差役应当是去解决温饱了,没人留意此处。
差役们心大,自然是有理由的。
——这群人哪有什么能力翻出水花呢?
在他们看来,这群出身名门望族的妇孺们过于身娇体弱,一天光是走上几十里路就累得要命。
再说了,今上也说过侥幸能活着到了西北就是他们命好,除此之外也无需故意为难他们。
如今他们也要好好休整,现下也分不出精气去看管这群人。
哪怕是注意到了,这处偶然发生的吵闹在漫长的途程中只要翻不起风浪,也实在是不值一提。
似乎是听不见珞宁的回应,那个刺耳的女声再次短暂急促地响起,同时伴随着用力的推搡将珞宁的上半身狠狠推向前。
长时间的流放让这具身子十分羸弱,被这股劲推倒的那一刻,她看到地上有一块不知为何被争夺后丢到了地上的饼。
看着这块冷硬的饼,珞宁有些心虚。
刚刚听到的话她大概也明白……加上原身的记忆,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流放路上历来发的食物只那么一点,抢夺食物是多有的事,可是衙役们不管,大多数情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自己即便不是这件缺德主谋,也大概率是个从犯。
这坏事是做不下去了。
珞宁面色讪讪,想着怎么解释才能化解这场不痛不痒的风波。
她清清嗓子,缓缓开口道:“……我不抢了。”
“……”
刚推她的少女听到这句话后随即眼睛瞪得老大,“时珞宁!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求我的?”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身前传来一声轻轻地嗤笑。先前被她们弄晕倒的少女悠悠转醒,正冷冰冰地看着她,表情不虞。
珞宁确定,这嗤笑只有她和面前的少女听得到。
少女半倚着墙壁撑起身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嘴角勾出一丝不明显的幅度,声线轻而沙哑:
“时珞宁,你真的不太聪明。”
先是被另一个少女一通指责,现在又是被眼前这个少女莫名其妙地讽刺。
珞宁:“……”这是什么情况?
她顺着声音抬头望去。
这间破旧的驿站柴房被夜色压得一片漆黑,只能从上方一个小小的窗口透露出一丝月色。
之前没有好好看清面容,此刻那点微弱的光亮恰巧照到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