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夏叶看着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衣角,耳边谢定霜的喘息声愈发急促,即便是药和珍的丹药在此时也无法保住他的性命,他的面色迅速涌上剧烈的近乎病态的潮红。
孔夏叶硬生生将束缚了他手脚的锁链掰开后,他完全失去了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只能瘫在地上声声喘息,胸膛剧烈起伏,恍若下一秒钟便要神魂出窍,彻底没了性命。
她手上捏着自己的衣角,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物件逐渐虚化,甚至衣角已经消失。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她就要脱离这个幻境,前去一个月后了。
一个月后的今日,谢定霜将会成为那位丧心病狂的“父亲”豢养的怪物,成为他这一生都难以洗去的污垢。
国师曾经说:“在他被你操纵,成为你豢养的“小鬼”之时,他自身的意识会被完全抹去,他将会是你最锋利的刀。”
而她也只能心中犹存一点点庆幸,幸好他没有那些记忆。
不然他将会毕生愧疚,对于那些直言不讳的大臣,对于苦于苛政不敢言语的百姓,对于在他手中流逝的每一个生命。
不知不觉间,孔夏叶的足尖末端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她眼中坚定的神色却愈发明显。
此刻的谢定霜已经全无力气地躺在整个地宫的正中央,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逐渐消失的孔夏叶,微微一笑:“姐姐,可要帮我完成我的心愿哦。”
孔夏叶心神一颤,瞬时伸出手指在墙壁的石头尖峰之处重重一刮,她白皙的指尖瞬间溢出鲜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在神色的地板上。
谢定霜几乎没有了抬头的力气。
他在即将闭上双眼的一颗,低着头看到自半空中滴落的血滴,恰好与他反抗国师和景秀帝之时不慎流出的鲜血融在一起,鲜红的血液与已经变得暗红的旧血迹混杂交融。
满是枯败的花园之中,一丛幼嫩的玫瑰突然闯入,恍若给整个花园都带来惊人的生机。就连已经濒死的枯枝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看一看那束在他将死之日还愿意分他一点雨露与芬芳的的花。
那是孔夏叶第一次见到谢定霜这样笑。
不像是起初签订契约之时事不关己事,那种与世界似乎完全隔绝的“局外人”之意;也不像是得知了系统所在后,那十分明显想要得到系统的笑意;甚至也不像在那个大雪漫天纷飞的皇城门口处二人撕毁契约之时,他那带着几分惊讶与疑问的笑。
她不知道谢定霜如今是什么心情,也无暇顾及现在他的笑又是什么含义,只记得在很多年后回想起那一夜之时,心中豁然激荡。
有如碧波三千里,终见归期。
近乎手忙脚乱的动作中,孔夏叶眼看着自己的身影逐渐消失变得透明,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减。不能用灵力她便以血为媒,不可用术法她便仿照景秀帝使用阵法。
她动作极快,在本就力竭的谢定霜眼中似乎已经出了残影。
少女不知何时又换上了自己的法衣,或许是为了法衣的设计行动方便,或许是为了在这样的自己胜算不高之时,以法衣上繁复的辅助符文为自己提供一点点底气。她如青松般的身影在谢定霜周身缓缓移动,指尖的血液干涸便再划出新的伤口。
直至孔夏叶终于将地上繁复的符文绘制完成,她的手指也开始变得暗淡,失去了常人应有的光泽。
还好,还好。还来得及。
孔夏叶在心中暗道。随即手上动作飞快结印,多年修炼后血液中早已充斥了灵力,几乎瞬间,原本有几分昏暗的地下宫殿沿着孔夏叶绘下的纹路不断亮起,直至整个宫殿之中亮如白昼。
谢定霜只觉得身上一轻,不知何时竟是从肉身之上脱离开来,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漂浮在空中,这感觉有点熟悉。
——他又神魂出窍了。
与之前的生魂离体不同的是,这次离体并没有明显的困难,不知是孔夏叶以血为引的缘故还是他本就寿命将近。
“小太子,过来,姐姐带你走。”
地下宫殿中的繁复的符文骤然泛起火光,似是符文之上的血液被灵气齐齐引燃,橘红色的火光中,谢定霜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其中灼热,甚至有几分舒适之意。
“用了自己半身精血,换一个曾经的下属,值得吗?”
眼看着谢定霜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孔夏叶却被一句突然闯入的话语惊了一瞬,那声音就在孔夏叶身后不到三步的距离处响起,嗓音真实到令她瞬间打了一个寒颤,她瞬间取出一枚丹药含在口中,抬手便是一掌向声音的来源打去。
分明在皇帝和国师离开后,她始终注意着周边动静,竟然有人悄悄出现都不曾发觉,甚至就在她身后。
她竟然丝毫未觉!
孔夏叶惊疑之下后退几步,伸出一只手臂挡在谢定霜的神魂前。
现在这位国师的出现,只能是想要为景秀帝留下谢定霜的神魂。但她不能让他留下。
无论是凡间的阴佛灵,昆仑掌门的心魔幻境,甚至是药王谷的巨大幻境,再加上人间皇城的“十五月夜”,种种真实到无与伦比的细节都在向孔夏叶表示着:或许这些所谓的幻境,并不是真的幻境。
在幻境中死去的人真的会去世,在幻境中换的衣服在出来后也会被换掉,在幻境中拿到的物品会被带出来,幻境中的每个细节,都看似最合理,却也最不合理。
此处皇宫中的“十五月夜”,是已故皇后问香仙子的心魔。
见到了皇后所作所为,又得知了谢定霜的遭遇过后,孔夏叶心中的猜测更加坚定。
所有所谓的幻境之中,都有因重重原因加重心魔之人,而这些人无论是在任何幻境中,都不是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