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许府,天色已不很早,许明月仍然想着方才在书房里听得的消息。
到了蜉蝣阁前,还一面走一面问着沈潜如今的境况。
沈潜一一答了,瞧不出半分不耐的模样,脸色比万里无云的天更晴。
许明月一时不知道遇着难事的是他还是自己了。
无云的天上忽然坠下来一片阴影,许明月熟稔地伸了手去接,就听得东西坠在手上闷闷的一声响。
是一块帕子裹着的圆形物什。
她将帕子四角掀开,便见一块剔透的玉环。
含笑朝阁上望去,果然瞧见凭栏往下招手的几个身影。
许明月笑着回头,正要同沈潜介绍:“是我的故交。”
却见方才比天色更晴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沉了下来。沈潜一手挑起那玉环,一手便捉了她的手来看。
“什么故交这样不知分寸,娘子的手都被砸红了。”
许明月哭笑不得:“哪有这么金贵,我们往常也这样互相捉弄的。”
秦淮河的风月场所,若女子对男子有意,便会从楼上抛下些贴身的物什来。
他们一群人混得熟,年少时也四处窜,什么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点。这样有趣的事自然也被纳入其中。
沈潜显然不觉得这事有趣,但张了张口,终是没说扫兴的话,只揉了揉她的手,将玉环又递还给她。
二人拾级而上,不到一半,便见了有人来接。
是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对着许明月喊:“团团。”
红衣翻飞,便下了台阶来捉着许明月的肩膀翻来覆去地看。
许明月好脾气地笑,任她翻看,口中还柔声道:“二姐,好久不见。”
脸也揉过,肩也握过,只待要掐腰之时,沈潜一手将人揽了回来。
许明月有些意外地侧目,那被叫作二姐的女子也一挑眉,朝沈潜看。
沈潜只面上含笑,温和问好:“久闻团团挂念二姐,今日总算得见。”
团团是许明月的乳名,只有自小玩在一块的几个人知道这名字。许明月眨了眨眼,没想到沈潜喊得这么顺口。
二姐抱着臂,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你就是团团新嫁的夫君?”
沈潜笑吟吟点头:“正是。”
二姐一抬下巴,看向许明月:“这个还成。瞧着比傅凭临那家伙顺眼,不像是动不动会哭哭啼啼的。”
沈潜微微扬眉,看向许明月,眼里藏不住笑。
许明月无奈。傅凭临同她成婚那日许是喝多了酒,第二日起来时眼眶红肿得不行。这事不知怎么被二姐几人知道,从当时一直便嘲讽到现在。
她就要为声名受损的前夫辩驳,现任夫君却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二姐这时也斜斜朝她扫来一眼。
“省省口舌吧,一会儿还有得你说的。”
一行人上了楼,便又有三个人围了过来。
苏子游迎在最前边,后头还跟着两个青年男子。
一个面色冷肃的,隔了几步朝许明月点头,叫“小妹”。许明月也笑着回他:“大哥。”
一个面容清俊的,走得近了伸手就要来揽许明月,被沈潜隔开了。
他看了沈潜一眼,抿了抿唇,方才后退一步,道:“小妹,你回来了。”
许明月拍了拍沈潜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视线,也对这人笑:“三哥。”
一群人围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聊了好一会儿。
许明月将自己嫁给傅凭临之后,到京城见到的事都说了个遍,又在众人逼问下,把后头被遣退又改嫁的来龙去脉交待了。
众人都惊异傅凭临竟然敢始乱终弃,继而就是一通怒骂。
苏子游四人也将她离开之后,金陵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遭。
许明月才知道她离开不久,许父的病情就渐渐转重。
她家中的庶弟扶不上墙,倒是庶弟的生母姨娘联合侧夫人把持住了家中的大权。
几月前两个女人做主,便将许家的书肆关停了许多家,四处寻找转卖的契机,看着倒像是要放弃祖业逃离金陵的模样。
“三山街的书肆也关了之后,往日那些总来递书稿的就瞧不上咱们这儿了。只剩了咱们几个。”苏子游叹道。
二姐冷笑一声:“谁要他们瞧得上呢,起初不也就只有咱们几个么?”
三哥却关切地看向许明月,道:“少了人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书肆,三山街的书肆,可是小妹的心血。”
许明月垂了垂眸,没想到侧夫人与姨娘竟然有这样的魄力。
比起愤怒,她其实更觉得奇怪。毕竟许家书肆的入账十分可观,侧夫人与姨娘纵使不会打理,也能靠着收账堆叠她们喜爱的金山银山。
关停书肆,想着转卖,反倒是吃力不讨好,还讨外人骂的事情。
她正想着,一旁苏子游拍了拍脑袋:“哎呀,对了小妹,我给忘了件事儿。”
他侧了侧身,许明月才看见他身后,敞开的窗户边上,还站着个身量瘦小,面容清秀的少年。
苏子游介绍道:“这就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京中旧友,若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你已回金陵来了。”
那少年眼睛发亮地看着许明月,脆生生叫道:“团团姐姐。”
不待许明月开口,沈潜已拦在她身前,二姐也上前半步,斜了苏子游一眼。
二姐:“你这是什么友?怪轻佻啊,团团也是他能叫的。”
那少年听得一慌,摆了摆手,连连道“不是不是”。随即又将手伸到脑后去,将束发的发带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