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凭临一句一句说着,许明月的神色也便逐渐苍白。
她本以为沈潜欺她瞒她,只是傅凭临一事,许家一事。哪里能想到,平日只当作寻常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背后,也还藏着另一种真相。
可怕的是,傅凭临所说的这些事,她竟还能清晰地记起,它们分明相距不远,一件紧挨着一件。
她不由想,这些还只是傅凭临查出的。那是不是还有没查出的?
她垂了垂眼,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了。”
傅凭临沉默片刻,道:“明月,我知道,你现在对他有意。但他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他喜欢你,自然对你千般好。可倘若有一日,他不喜欢你了呢?”
他顿了顿,低声道:“再有,沈潜到底离京太久,京中局势看着稳定,实则已经是暗潮涌动。现在他的威风只是一时,只要叫人揪住他的把柄……万丈高楼,坍塌只在一夕之间。”
许明月眼睫颤了颤,终究只道:“我知道了,凭临,多谢你好意提醒。”
傅凭临苦笑道:“你和我做了几年的夫妇,真要客气到这般地步吗?”
许明月沉默许久,道:“凭临,我是个拎得清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既然知道了你说的事,便终会与沈潜和离。但你也不必太关心我,我们夫妻的缘分断了,此后只做陌路人便是。”
傅凭临听罢,神色僵了僵,但只点头:“好,我知道了。”
不知不觉,已是明月高悬,宫宴就要结束了。
他将许明月送到离宫宴不远的宫道上,自己沿着小径离开了。
走时顿了顿,终于还是问了句:“若你与沈潜和离,也只会做陌路人么?”
但他似乎只是想问,并没有等许明月的答复,话音才落,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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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宴上没多久,就到了散场的时候。
沈潜盯许明月盯得很紧,宴席才散,便在近处的宫道上等着她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到了马车上,沈潜才开口:“今天又叫娘子受委屈了。”
许明月本该安抚他的,然而将要开口之际,却不由想起那个被赶出顺天府的书肆掌柜。于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沈潜神色便愈发低落,但想起什么似的,又打起精神。
“娘子且先小憩片刻,我不会叫娘子就这样过了这个上元节。”
许明月经过方才一遭,本已无心再应对他,闻言,便顺势阖了眸子小憩起来。
是察觉到马车停下,又听见嘈杂人声,还并着流水哗哗的声响,许明月才悠悠转醒。
对座,沈潜支着额角,已不知含笑看了她多久。
她不自在地避开视线:“到地方了,是要做什么?”
沈潜只笑道:“娘子下了马车便知道。”
她于是搭着沈潜的手下了马车。
先是瞧见了汹涌的人潮,随后跟在沈潜身后,绕过拥挤人群,走上一条官兵辟开的小道,才渐将一切收入眼帘——
这是顺天府的护城河,约有十六丈宽,更有环绕整座京城之长。河面之宽,平日可并行数架游船。
就是这样宽的河面,此时飘满了月形的花灯。莹莹灯火,将岸旁每一个观灯人的面容都照得明亮。
河沿有孩童天真问话:“娘亲,这么多河灯,是神仙放的吗?”
母亲耐心答道:“不是神仙放的,但是放来给神仙瞧的。一盏河灯,就是一个人的心愿,河灯飘到天上去,神仙瞧见谁的心愿,就会叫它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