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有些恍惚地看了眼窗外,接着对上谢沉清醒的双眸。
“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白芷难以置信。
门外天崩地裂,门内安睡如山,她的睡眠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了?
谢沉沉吟片刻,然后答非所问,“或许你本来就不该醒。”
白芷在心底狠狠鄙视谜语人。
两人推开门,再次为眼前见到的景象震撼。
明明是猛兽咆哮、屋毁人亡的一夜,明明长街上应该尸横遍野,狼藉一片,偏偏此刻什么都没有。
长街上一尘不染,棺材房完整如旧,排排屹立像统一建模产品。仿佛昨夜过后,有人按下了一键恢复。
白芷看着那个出场方式都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鹿霖,脑洞大开:“我们这是被困在什么循环时间里了吗?”
谢沉:“下一个副本你可以试试。”
某冒牌npc敏锐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在试探我并且我有证据。
人群渐渐聚集。
雪白的衣袍,领口袖口上爬满繁复的花纹,本该丧生兽腹的玩家们竟然陆续出现,圣子圣女依旧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白芷眯了眯眼,直觉不太对劲。
直到所有人聚齐。
白芷回过头,一眼看见那个收留了两个圣女,左拥右抱的男玩家,顿时后背发麻。
那张原本枯瘦的脸上一夜之间竟然长满灰黑色的毛发,眉毛也变得更加疏淡短浅,一双眼像被恶意p过般拉得细长,下巴也愈发短而尖。
简而言之,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老鼠。两人眼神对上,新出炉的半兽玩家不安躲闪,带着鼠类特有的鬼祟。
白芷视线往下,白色衣料蔓延的尽头,翘出一节灰色的尾巴尖。
目光再次扫过一众玩家,白芷看见了兔化的林子渝,熊化的闻野,犬化的贺七......
各自沉默,各自目光如兽。
圆日悬在半空,洒落光芒,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不仅兽化的玩家对自己的变化接受良好,鹿霖也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语气平淡地看着众人/兽依次列好纵队,徐徐往前往祭台。
“怎么回事?”白芷照例拉着谢沉摆烂走在队伍最后,她从嗓子里挤出自己的疑问,“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谢沉见怪不怪,并且好心提醒她:“慌什么,你自己每晚也会兽化。”
白芷很正经地咳嗽一声:“......事是这个事,但话不能这么说。”
说完,她手贱地揪了揪前面林子渝的兔尾巴,“姐妹,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林子渝头顶的雪白兔耳微微颤了颤,终究是没有回应她。
白芷深感遗憾却又无能为力,兽化的她能想起放小骷髅救人已算是超常发挥。
谢沉也看见了林子渝手背上的同款伤口,目光顿了顿,又转移到旁边白衣飘飘的小苟身上。
他,不仅是他,几乎所有兽化的玩家旁边,圣子圣女的衣服看起来都比昨日宽松了许多。
上午的祭拜活动就在这片死寂中展开。
白芷罕见地收起反骨,虽然依旧没有真的跪下,却当真是心无杂念地对着那高深莫测的黑色神像拜了三拜。
谢沉也是满脸乖觉地蹲着,面对神像仿若不敢直视。
白芷想起往日的叛逆,不由感叹一句:“人果然是可以被驯化的。”
谢沉转过头,目光定定看了她一会,又缓缓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和谐的因素在此刻凸显。
是燕如。
从仪式开始到结束,她从没有弯过腰,也没有跪过。
鹿霖转过身,眼神依旧毫无波动,只陈述事实,“你不敬神。”
燕如回应道:“神不爱人,我为什么要敬神?”
鹿霖神色不变:“敬神本身就是目的,不需要缘由。”
燕如轻蔑一笑。
鹿霖不再看她,而是将视线缓缓移到一旁仍旧懵懂无知的鼠先生身上。
鼠先生失去智商,却仍旧敏感地眨着眼睛,不安又畏缩地往燕如旁边蜷了蜷身子,丝毫不见昨日的嚣张跋扈。
漫长的沉默,仿佛神明对蝼蚁纡尊降贵的垂眸。
“圣女不敬神,便是饲养者失职。”
鹿霖淡淡道出祂的判词。
白芷缓缓攥紧掌心,看见鼠先生还算光洁的手掌长出密密麻麻的毛发,身躯不由自主地佝偻变小,缩得只有原本一半高矮,而那件雪白长袍依旧严丝合缝贴在身上。配上他那副眼泪汪汪,惶惑可怜的神情,当真是像一只从童话书里扣出来的老鼠精。
直让人瘆得慌。
白芷闭了闭眼,这个副本果然不可能放过玩家。甚至更糟,它在挑起玩家和圣子圣女之间的内斗。
毕竟,燕如已经不知不觉解决两个玩家了。
“在想什么?”谢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白芷后背微僵,压着心底堆积的窒息感,缓缓转过头,好奇地眨眨眼,小声道,“我在想,你之后又会变成怎样的怪物?”
谢沉看着她故作镇静的眼神,想起她方才祭拜时一反常态的虔诚,竟是笑了,“变成猫吧,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他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诅咒自己,面上却温柔如水。
面对这熟悉的神情,白芷怔了怔,竟然有片刻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