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女子语气亲昵,单看她的神情,外人还真要将她们当成一对许久不见的好姐妹了。
可伊嫔只是不断地摇头,嗓子里憋出两声低低的呜咽声,明明素衣女子的长相并不吓人,甚至称得上清秀,可伊嫔看她的眼神却如同看见了追债的恶鬼。
纪星词直觉不对,上前强行分开二人:“你是何人?叙旧可以,但不要动手。”
素衣女子看向她,满眼纯良无害:“我与她是旧相识,几句玩笑话罢了,莫非你们当真了?”她笑着对伊嫔眨眨眼,“对不对呀沈伊,你不说句话,她们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伊嫔点头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她的视线与素衣女子的视线在空中交错一瞬,只余下几分残存的理智:“……方青黛,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没追究你的责任已是仁至义尽,你还想怎样?”
“什么?”被称作方青黛的素衣女子疑惑歪头,她忽地笑了,言行间尽是瞧不起人的高傲之态,“沈伊,你长大后真是愈发幽默了,瞧你这话说的,倒像是你放过了我一样。希望你想想清楚,你我之别如云泥,一向都只有我放过你的份。”
伊嫔眼中含恨,可方青黛所说的确乎是事实。她出生低微,能进宫走到如今这一步已是三生有幸,而方青黛从小就被家里人捧在手心上,她对方青黛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您的章鱼小丸子好了。”小吃店老板三两下将章鱼小丸子打包好,出声提醒方青黛,“趁热吃哈,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到时候你家老爷子怪您可怎么办?”
方青黛接过打包袋,不屑一笑:“我天天来给老爷子买吃的,我对他才是真的仁至义尽,他还有脸怪我?”她回过头来看了伊嫔一眼,“沈伊,你最近在做什么,捡垃圾么?快饿死的时候可以到方府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一定管你一顿饱饭。”
伊嫔面色苍白:“你要走便走。”
“你急什么?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可多着呢。”方青黛招惹完她甚是愉悦,哼着小曲儿慢慢走远了。
纪星词和瑜贵人本想今日带伊嫔好好逛一逛餐博会,但现在的伊嫔显然兴致全无,二人也不知她与方青黛之间具体有什么恩怨纠葛,也不知伊嫔到底想不想说,干脆先将伊嫔带回宫去休息。
回宫的马车上,纪星词明知故问道:“她与你是旧相识?”
伊嫔双手紧握,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算是吧,我从儿时起就不讨人喜欢,那时候……我只有方青黛一个朋友。”
沈伊家境贫寒,父亲好赌成性,母亲日日在田里做苦工,沈母对丈夫的行为万分不满,可作为一个女人,她无法改变当下的生活,因为她害怕丈夫休了自己。
依照大褚国的传统观念,被丈夫休掉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是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沈母郁结在心,憋出了心病,常常朝伊嫔撒疯。
伊嫔年幼,母亲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让她在学堂放学后总是不敢回家,于是她每天都会在接上墨迹很久才往家的方向走。离家越近,她越是心慌。
有一次,她的父亲喝得烂醉,拿着大砍刀抢了肉铺里头的烧鸭,他双颊酡红地在街上散步,左手拎砍刀,右手是一整只脆皮烧鸭。肉铺小二不近不远地跟在大摇大摆的沈父身后,想求他付了烧鸭钱,却连凑近都不敢。
沈伊就这么和沈父在街上相遇了。她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那只烧鸭——酥脆的鸭皮上泛着晶亮的油光,肉质新鲜紧实,不停地散发着醇香。
听学堂里的同学说,吃烧鸭是要蘸酸梅酱汁的,沈伊一次都没吃过,也不知道鸭肉蘸酸梅酱汁是什么味道。肯定很好吃吧,她光是闻一闻都要流口水啦!
她还以为这烤鸭是她爹买的,高兴地眨巴一下眼睛:“爹,有没有酸梅酱汁呀?”
他爹差不多连意识都喝没了,大脑被酒精浸得昏昏沉沉,也不晓得她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小娃娃还怪眼熟的嘞。他木讷地扔了左手的刀,从烧鸭上撕下一个大鸭腿递给小沈伊。
沈伊捧着鸡腿闻闻嗅嗅,看来看去,嗨呀,原来鸭腿是这个形状的,原来肉肉真的跟别人描述的一样,好香好香!
她爹居然给她吃这么好吃的鸡腿,那一刻,在小沈伊眼中,她爹比所有人都要好一万倍,就算话本里的神仙从书里飞出来了,也比不上她爹的一根手指头。
后头的店小二见沈父扔了刀,马上不怵了,几步跑上前,三两招就将抢鸭子的醉汉按倒在地,嘴里还不断喊着:“快来看啊,有人抢了我们家的烧鸭不给钱,一抢就是一整只,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周遭的人马上围了过来,对着地上的沈父指指点点。
妇女认出来沈父:“这不是沈家那个男人吗?又爱赌,又爱喝酒,他家都给他败得差不多了,摊上他这种人,是你倒霉咯。”
男人给店小二支招:“你傻呀,这男人脸皮厚得要命,讨钱的事儿你得去找他家的女人,找女人总能搞到钱的,软的不行就上硬的,哪个扛得住?”
小沈伊也不知道她爹为什么突然就躺在地上了,她大口大口地吃着烧鸭腿,吃的好惬意好满足。她看见她爹右手的烧鸭落在了地上,沾满了沙石,小沈伊才不嫌弃,从地上抓起烧鸭,细心地抹开鸭皮上的细沙,开开心心地拿到嘴边咬下一大口。
旁边的人终于注意到了毫不起眼的沈伊,顿时议论纷纷。
“哟,这不是他家的孩子吗?怎么跟没吃过饭似的,这么可怜。”
“你心疼这孩子做什么?赌鬼家里能养出什么好东西!”
“要不要将这孩子送回她娘那儿去?”
“要送你去送,我可不去,不想沾了晦气。”
“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