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宝璐匆匆跑往前院,大院子里一阵热闹,时不时传来少女的笑声。谈魏、大夫人、二夫人均在凉亭里。谈芙和谈茉正围着谈俞挑拣他从大禹带回来的礼物。
谈芙在谈俞带来的包袱里挑挑拣拣,“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
谈俞笑着一样样告诉她:“你刚拿的是贺兰石,开凿山体时挖掘出来的,石质绵密,坚而不脆,天然呈紫色……你现在拿的是黑岩……”
“嘁,原来是块石头呀,那我不要了,我要这个!这个呢?我想要这个!”谈芙将拿出来的石头扔到一边,又去挑拣其他亮晶晶的好东西。
谈俞这个做大哥的,一向对几个妹妹好,谈芙这般他也不恼,反倒笑着从包袱里取出更多的新奇玩意儿,哄两个妹妹开心,“那你瞧瞧这个?”
“哇!这个好,是胭脂,还有水粉。”
谈俞这趟回来,谈魏和大夫人也很高兴。大夫人说:“俞儿,你这次好不容易回来,趁这机会一定要将婚事定下了。”
谈俞说:“娘,我一回来你就说这个!”
“我是你娘,我不提这,谁跟你提?”
谈宝璐来到院前,脚步一顿,突然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上一世,她最后一次见到谈俞,是谈俞被贬琼州与她辞行。那时她被困于宫中,与亲人相见都难于上青天。谈俞官阶不高,是托了人又托人,方才见了她这一面。他给她送来一些宫外才有的零嘴糕点,关照道:“宝璐,大哥要走了,日后你一个人在宫中,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当时心中纵然有万分不舍,但毕竟不曾想过这便是他们见到的最后一面。那些小零嘴她每日吃上一些,也不知道要省着,等到从琼州来的奔丧书信落到她手中时,零嘴就只剩下一小盒龙须酥。
她一边看大哥的讣告,一边将龙须酥含在嘴里。龙须酥里的麦芽糖再甜,也冲不淡她的懊恼和苦涩。
琼州山高路远,谈俞一路身感风寒,不治而亡,年终不过二十岁。
远远望着眼前的大哥,谈宝璐发现如今活生生着的谈俞的样子,已经与她记忆里相去甚远。
在她的记忆里,谈俞总是当年背着她上山抓蝈蝈的清瘦少年模样。实际上如今的谈俞已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身量更高大,皮肤也晒得更为黝黑了,笑声爽朗洪亮。
正对礼物挑三拣四的谈芙突然看见她,脸顿时垮了下来,尖声尖气道:“诶呀,真扫兴!她怎么也来了。我看她来就是眼巴巴想要礼物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谈俞闻声黑下脸,斥责了谈芙一声,说:“你说的是什么话?都是自家兄妹。”
谈芙被骂后撇了撇嘴,将挑拣好的发簪全拿走,一支都不给谈宝璐留。
谈俞见谈宝璐还不过来,便冲谈宝璐招了招手,大笑着说:“三妹,过来!”
兄长的这一声呼唤,谈宝璐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她跳至谈俞面前的模样,终于有了些小女儿的娇俏,脆生生地喊道:“大哥。”
谈俞一抬手就将她前额的碎发弄乱了,“几年未见,三妹长这么大了呀!大哥给你买了些东西。”
谈宝璐被牵到了桌前,她眨了眨眼睛,欣喜道:“我也有吗?”
谈俞食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说:“你是我妹子,你当然有。”
谈俞竟给三房的三个孩子都准备了礼物,送给她的是一串紫色珠子串做的手链,每一粒珠子都打磨得圆润通透,对着光看,甚至能看见珠子里的波浪形的纹理。
谈妮和谈杰的年龄毕竟太小,谈俞离家时他们才刚出生,连面都没见过,但谈俞还是给他俩备了礼物,他给谈妮的是一对陶瓷娃娃,送给谈杰的是两册书,一套文房四宝。
谈宝璐感激地接了过来,说:“他们在池塘边看小鸭子,我待会儿带他们过来。”
“好,我也想瞧瞧他们,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谈宝璐抱着好些礼物,又忍不住抿唇笑。
谈芙见谈俞虽然给谈宝璐了礼物,但只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并没有她的贵重,她便放下心来,继续和谈茉叽叽喳喳地说话,回屋里穿戴起来。谈魏、大夫人和二夫人同谈俞说了些话,也各自回房了。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谈宝璐和谈俞两个人。
谈宝璐爱不释手地摸着那串手链,只有谈宝璐知道谈俞挑这些东西有多用心,虽不多贵重,但每一颗都是自己亲手打磨出来的。
谈俞说:“来,三妹,我给你把手链戴上。”
“嗯。”谈宝璐伸出手,手链挂上去后不大不小刚刚好,浓艳的紫色,更呈得她手腕白如凝雪。
见谈宝璐脸颊上的软肉没了,鼻挺唇红,身形窈窕纤细,是大姑娘的模样,不由感慨:“三妹是真的长大了,可有少年郎来家里提亲。”
谈宝璐噗嗤一声也跟着笑了出来,说:“大哥,你就别打趣我啦。大夫人催你成亲,你糊弄过去了,便来催我!”
谈俞又一阵大笑。
谈宝璐心中时时惦记着谈俞的公事,将话头转了过去,旁敲侧击地问:“大哥这次回来,是休假还是办公?”
谈俞脸色也变得阴沉了些,道:“是回来办公。”
“大哥不是在负责大禹岭道修建一事么?为何突然由将大哥掉回大都?”谈宝璐继续问。
谈俞面露苦色。如今朝中情况错综复杂,大禹岭道数千两白银不翼而飞,如今朝廷开始着手彻查,此事牵连的官员众多,而他官阶低微,朝中又无可仰仗的势力,从现在的情形看,多半那些人是要将他推出来当替罪羊。
但这些话他都不打算同谈宝璐说,他还是更希望妹妹能快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