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粽子:“你不是也很开心吗?”
柳璨一愣。
遇到顾昭后,他的生活似乎确实舒服了不少。
粽子依旧停在唇际,顾昭自柳璨手中接过粽子,送到了柳璨嘴边:“尝一尝,不会甜的过分,你应该会喜欢。”
柳璨回过神,轻轻咬了一口。
耳边是顾昭含笑的调侃:“我一直以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只是夸张。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未必全是假的。只是……”
顾昭歪头笑望着柳璨:“真的同泽吗?”
说完后,顾昭眉心微微皱起。
这是否有点……不太合适?
顾昭说的是《秦风·无衣》一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泽是汗衫,多少有些太过私密了。
柳璨笑:“我怎么知道?自从被拿过一次衣服后,我一直把自己衣服和爹的衣服晒在一起。谁敢动我的衣服,就干脆把爹的衣服一并带走。那之后,我衣服再也没被人拿走过,不清楚他们怎么做的。”
顾昭遗憾地叹气。
柳璨也是叹气:“昭昭就这么想看我的笑话?”
顾昭笑着跌在柳璨怀里,柳璨则捏着顾昭的手腕,将粽子吃了个干净。
顾昭又道:“阿璨方才,是想折腾峻儿?”
被拆穿心事,柳璨却一点也不尴尬,反倒是笑了:“知我者,昭昭也。”
顾昭无奈地望着柳璨:“阿璨,别总是待峻儿和轩轩那么严厉,他们会怕你的,往后就不和你亲近了。”
柳璨没说话。这确实是柳家的相处模式,严厉有余,亲和不足。一家人都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却怎么也提不起亲近的心思,更加不会亲近他人。
莫说柳璨了,柳峻如今也整天跑去找顾昭,对顾昭比对他爹娘还要依赖。
见柳璨不语,顾昭起身:“先等等我。”
柳璨便安静地等顾昭。
停了会儿,顾昭带了块绞到半干的毛巾过来:“刚吃了粽子,手上黏黏的,很不舒服吧?”
柳璨接过毛巾擦了手,小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们。”
顾昭笑:“慢慢就知道了。”
“要是在家里都不能轻松自在,那谁还愿意在家里啊?家里本就不该有太多的规矩。否则该多累啊?”
说着,顾昭自柳璨手中接过毛巾放好,柳璨则眼神示意顾昭坐到他身旁。
顾昭便坐了下去,柳璨立刻揽住了顾昭的肩膀。
顾昭小声问:“阿璨昨日来,是怕我不回家?”
柳璨沉默着。
柳璨人生中不多的乐趣,一部分来自于他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剩余的大半都来自于顾昭。
无论是柳璨身上针脚细密的衣物,还是日常贴合柳璨口味的饭食,又或者冬日房间中终日水汽蒸腾、方便烫酒饮茶的两只水壶。
他日常清苦如僧人的生活越发有滋有味,一饮一啄都变得熨帖舒适。
这一切的变化都如春风化雨般悄无声息,又如日月轮转般毋庸置疑。
若是再多想些,无论是两人定情,还是彼此婚嫁,甚至是云雨之事,无一例外都是顾昭主动,他看似穷追猛打,实际上却几番怯懦。
即便换做日常生活,顾昭也能引经据典。他用赤骅逗顾昭时,顾昭说饮马咸池、总辔扶桑;他在上元佳节追图森时,顾昭调侃他是人约黄昏后;方才他说军营趣事时,顾昭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甚至顾昭生气时,都是温煦而得体的,既不会毫无风度地辱骂他人,又不会气急败坏地殴打旁人。顾昭唯一一次对他生气,是在他心头画了一朵牡丹。
那牡丹直直地刻进他的心中,至今想起,他心头都一阵温热。
柳璨有时会想,他虽然学过很多东西,但似乎毫无用处;而顾昭无论嫁给谁,都会把生活过的诗意盎然。他只是运气好,早早地将顾昭拐到了家里。
顾昭拉过柳璨的手,笑道:“我可舍不得离开阿璨。这次只是觉得见李俭江永他们太过尴尬,所以才来家里躲一躲。”
柳璨依旧不语,顾昭又道:“我还要请阿璨保护我一辈子呢,看阿璨舞一辈子的剑舞。”
柳璨叹息,低声道:“昭昭会不会觉得我无趣呆板?”
顾昭笑:“阿璨哪里无趣呆板了?我家阿璨明明允文允武,武能驰骋沙场,文能诗词唱和。”
柳璨依旧叹息:“昭昭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顾昭笑着点头:“我不是早就嫁给阿璨了吗?”
顾昭主动坐到了柳璨腿上:“阿璨对我的好、对我的怜惜,我都一一记着呢,我想要独占阿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离开阿璨?”
柳璨将头埋在了顾昭颈侧,从喉咙中溢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他的昭昭,越是一同生活,便越是觉得深爱,也越是觉得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