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寒。
和电视柜上那个相框里眉眼温柔的女人对视着,她情绪低落地喃喃自语着。
“妈妈,为什么人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呢?您为了他甘愿离开生活多年的城市,回到村里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生儿育女,可他呢?在您去世后,视您生的女儿如仇人,不断发泄他的悲愤。”
“后来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一次都没有再来拜祭您。”
“到现在,他居然还要提防我会分薄他的资产。”
也许会有人凭着爱意与怀念度过余生,可她更愿意相信,人世间原来是薄幸人更多。
梁桐玉起身打算回房躲进被窝里,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一场无止休的噩梦睡过去。
然而一个踉跄,她喉咙的腥血涌了上来,毫无预警便又吐了出来,把电视柜上那块有点泛黄的白色蕾丝防尘罩套染红了一小片,格外刺眼。
耳边回响起出院前医生的叮咛:
“不能劳累,不能过度运动,也要控制情绪不要动怒,情绪波动太大很伤身,你这病本就是消耗身体的,情绪管理也很重要”。
梁桐玉木然地把嘴角的血擦掉,用几块湿纸巾将地板擦干净。拆掉防尘罩丢进洗衣台,却发现无论怎样使劲搓,布料上都始终还有一点淡红。
她放弃了,把布泡在满是洗衣液的水里,呆呆地坐在了地上。
老房子隔音不好,但她知道自己的邻居已经出门,不会有人投诉她噪音扰民,她终于还是失声痛哭起来,为自己悲哀的人生。
中午十二点多,烈日当空,气温是丝毫没降下来,没有人愿意离开凉爽的空调房,走进快要把人蒸发掉的桑拿天里。
可许弦忙完店里的活,还是抽空回去一趟,因为他突然想起,今天出门出得匆忙,忘记喂爷爷养的鱼了。
“我回家去伺候一下家里的小祖宗,你就先去吃饭吧,下午应该活不多”,他和店里的小伙计打声招呼,便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日轮当午凝不去, 万国如在洪炉中。”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行色匆匆,似乎想要逃离这炎热的蒸烤。
许弦也没啥胃口吃午饭,在小巷子里一家店点了个凉粉打包,将它挂在车把上晃晃悠悠一路回家去。
还没掏出钥匙,他便听见邻居隔门传来的有点嘶哑的呜咽声。
带着担忧的情绪,他连忙敲了敲她的铁门。
“是出什么事了吗?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如果没事的话也请回应我一下可以吗?”
听到屋外有人后,梁桐玉已经哭得通红的眼睛有点受惊而瞪大,又有点不好意思。
“啊啊啊啊啊好丢脸,被听见了”。
她懊悔地停止哭泣,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却发现了一个事实:
原来眼泪是流不尽的。
她也不愿意开门让许弦看到自己糟糕的样子,只是隔着门板用已经哭得有点声嘶力竭的嗓音回应着。
“我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许弦感觉她的状态很不好,可也不好再多作打扰,他回了一句“好的,那我先回家了,有事记得过对门找我”。
梁桐玉听到他进屋的动静后,松了一口气。今天没啥翻译的活要干,她也哭累了,坐在沙发上迷茫了起来。
“咚咚”,过了一会儿,阳台上突然发出一阵动静。
她望向窗户,发现是一根竹竿穿过了她的防盗网,竹竿上挂着一个竹制食盒。
她戴上口罩便有点好奇地凑了过去,只见许弦把竹竿从自家阳台一路穿到她的阳台上,看到她出现后,笑得一脸灿烂。
“家里饺子做多了放冰箱里,再不吃就要坏掉了,你行行好帮帮忙解决吧,就当是邻居守望相助好不好呀?”
“诶诶你快点把饭盒拿走吧,我这样扛着这竹竿好累呀,拜托你了。”
梁桐玉露出一双哭红的兔子眼,却被他装作哀求故意搞怪的表情逗笑了。
他的身后栽种了好些能看出来是被悉心打理着的植物,这个小小的植物角仿佛能带来一丝清凉,驱散暑气,与她荒芜的阳台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时阳光照射着居民楼前的那棵大树,将斑驳的树影投进许弦家的阳台,投到他清秀的脸上,他的眼睛里仿佛在泛着光亮,璀璨至极,她甚至不敢直视。
说真的,对她而言,要想坦荡地接受别人的好意并非易事。
尤其是自她得了这病以来,时常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唯有姨妈时常的关心问候能让她感到一点温暖。
但他,一个自来熟的邻居,她不愿从蜷缩在内用以逃避现实的蜗牛壳里探出头,他便耐心地,敲了敲她的壳,等着她自己愿意走出来。
终于还是把食盒接过后,梁桐玉将视线跟随着他收回的竹竿,眼神飘忽着。
“邻居你好,我好像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叫梁桐玉,‘秋雨梧桐叶落时’的‘桐’,玉兰的玉。谢谢你的饺子,真的非常感谢。”
尽管不敢和他对视,她还是一脸真挚地表示了感谢,口罩下的脸微微泛红。
“没事,邻居嘛,不言谢不言谢,你赶紧趁热吃吧,凉了吃不好。”
许弦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挥了挥手让她回屋里去。
外婆留下了一堆杂物在柜子里,梁桐玉打扫的时候发现了一台布满了灰尘的老式录音机和几盒磁带,随手擦了擦便把它们放回去。
此时此刻,她却有点想听歌了。把录音机翻了出来装上电池,随意抽了盒磁带放了进去,居然真的还能使用。
这时录音机里开始播放着粤语老歌。
梁桐玉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