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
苏菲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身旁的人。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才惊喜地叫出声,“你回来了!”
路易斯将小妹妹抱进怀里,十分心疼:“我说过让你们等我回来,可玛丽竟亲自去城墙巡视防御工事!还有你,苏菲,你居然去了罗马——知不知道这多么危险!”
“我很好呀。”
对上路易斯的目光,苏菲悄悄地将手背在身后——手指被缰绳磨出了血泡,而受伤的手腕早已肿的像是面包。此时紧绷了整整两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疲惫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她几乎找不出一个不痛的地方。然而此时,她的声音却还是轻快的,“你看,我这一趟可没白跑。”
“是,我们家的小公主真了不起。”路易斯拍了拍苏菲的后背,自责的情绪涌了上来,“不能保护好小妹妹们,我这个当大哥的,真是不合格……”
“事实上,我以前的确怀疑过。”苏菲从路易斯的怀抱中抬起头,莞尔一笑,“可是你说你会陪着玛丽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哥哥,一直都是。”
玛丽作出撤退到加埃塔的决定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几百年以来,这里都是整个意大利,甚至整个欧洲最强大的军事要塞之一。三角形的海岬延绵了1.5千米,奥兰多山临海的一面则几乎都是垂直的悬崖,峭壁与陆地之间600米宽的峡谷是征服堡垒的唯一通道。而从16世纪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卡尔五世起,加埃塔便一直驻有重兵——8个炮台,300多个火炮,再加上路易斯从威尼斯带回的军舰和弹药,苏菲乐观地想,或许他们不但守得住加埃塔,还能夺回那不勒斯,甚至西西里岛——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在睡梦中被震耳欲聋的雷声惊醒。
不……那不是雷声,是炮声!
这个想法令苏菲陡然间清醒过来,她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 ,坐直身体,摸索着想要点亮柜子上的蜡烛——床头的音乐盒在混乱中被扫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殿下?”
女仆举着烛台,匆匆进屋。
“你有没有听到?”苏菲捏紧了毯子的一角,烛光映出她苍白的脸色,“是炮声!”
“殿下……”女仆的神情还是茫然的,“怎么会有火炮?或许——”
爆炸声打断了她剩下的话语。
似乎是从这一夜开始,战争的形式突然急转直下。
Enrico Cialdini将军率领的撒丁军队虽然枪炮数量上不如守军多,但所有的火炮中远程炮占了三分之二以上,枪支也基本都是先进的来福枪——与此相比,加埃塔堡垒内产自18世纪的枪支简直像是该进入博物馆的古董,无论是射程还是精度都远远不及。
敌军的轰炸不但频繁,而且异常准确——连续不断的轰炸令西西里的士兵不得不撤出军事目标,大量囤积在老城区内。而入秋之后,更加严峻的考验到来——因为当初离开那不勒斯的时候太过匆忙,士兵们几乎没有可以御寒的毛毯和衣物,食物的供应开始出现不足,军马的饲料也得不到保障。
“该死的撒丁人!”
指挥守城的博斯科将军愤愤地诅咒着,“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博斯科将军经验老道,极具个人魅力——然而这一次,他却遭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打击。
11月28日,博斯科将军带领400人在cappuccini山发动了一次突袭——突袭并未成功,更糟糕的是,他们遇上了驻守在那里的皮埃蒙特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参与这次行动的Migy中校也在战斗中牺牲。
玛丽王后下令停止出击,坚守加埃塔。
然而这道命令并未扭转战局——撒丁军队开始疯狂地用火炮对加埃塔进行轰炸,不单是军事要塞,城内的民用建筑也成为了目标:医院,教堂,住宅……街道上充斥着受伤的平民,而守城的士兵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悄悄逃离。
敌方的指挥官似乎看透了城中弥漫的恐慌,下令停火十天,承诺所有放弃抵抗的士兵和平民都可以安全撤离;与此同时,在英国政府的支持下,法国皇帝路易•拿破仑也召回了援助加埃塔的舰队,并写信给两西西里国王弗朗西斯科,要求他离开加埃塔。
执意坚守的,似乎只剩下年轻的王后。
她不知疲倦地重新整合军队,鼓舞士气;她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守城的士兵;她去医院照料伤患;她甚至亲自站上城墙,引诱撒丁军队进入堡垒火炮的射程——而讽刺的是,本应站出来的国王弗朗西斯科则已经准备好了撤离的行装。
“玛丽,你什么时候走?”
“不,我不走。”
“不走?!”
“如果我走了,那些坚守的士兵和毫无抵抗能力的平民怎么办?”
“可是玛丽,你这样值得吗?”
苏菲看着满身疲惫的姐姐,拧了拧眉。这些日子以来玛丽总是很早便离开,有时甚至深夜才回来,她美丽的容貌变得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看不出来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么?你已经做了所有你应该做的,甚至远远比这更多——连国王都要抛弃自己的国家,你这样坚持有什么意义?你还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苏菲拉住姐姐的手,“玛丽,放弃吧,他们意大利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一起回家,回帕森霍芬——”
玛丽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倔强:“比起逃跑,我宁愿在这里跟那些勇敢的战士死在一起。”
“玛丽!”苏菲偏过头,用力吸了一口气,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我只是……替你不值。”
玛丽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抚了抚妹妹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