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岱山前后见面竟总共不过四回,可这个男人比她认识了二十多年的顾晓华待自己都要好。
谈过一段时间不短的恋爱,又已经是成年人,德芬不是没有察觉到韩岱山对自己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愫,并非是普通朋友那种友谊。
他的温柔体贴令她潜意识地习惯把他当依靠,只觉得这男人好像无所不能,就像柔弱的小草有了大树的庇护,就是站在他身旁心中都感觉踏实了不少。
德芬不否认自己对这个男人一样有异样的感觉,可一想到上次相亲的经历,她便不敢奢想了。倘若韩岱山也问她那种侮辱性的问题,或者是不问,但是他在意,那该怎么办?她也许能承受再一次的打击,但是,她并不想这个男人在自己心中高大的形象崩塌。
是呢,他说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她心里的苦闷正没个释放处,这朋友可以当自己倾吐的对象么?
又一想,她都知道他大龄未婚的难堪,既是朋友,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自卑、消沉。从前她劝慰他的言语总觉得过于苍白无力,或许如果他也知道了自己的难堪,说不定他从此就能振作起来了。
也是一种试探,德芬想,如果他有着跟那个相亲一样的想法,那么从此后就跟他保持朋友的距离,于他于自己,都有好处的,不至于耽搁了谁。
于是,德芬低声回道:“不是,我家人没出什么事,谢谢你的关心。”
“那就好。”韩岱山明显长松了口气,“只要你家人安好就行。”
德芬轻吐了口浊气,垂眼看着脚尖儿,“是我自己遇上了事儿。上个月有一回周末,爹妈叫我回家去跟个男人相亲……”随即,德芬就把整件事全部告诉了韩岱山。
“我知道我爹妈是为我好,我也不想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叫他们操心不已,所以我并没有拒绝相亲,我也想早点嫁了。只是,相亲就相亲,事情没成,他便这么侮辱人,我就想不通,我很难过。我就想,算了,一辈子不嫁了,就待在娘家给爹妈养老送终也挺好,可是村里人说闲话,我爹妈抬不起头来。这个事情过去后有一个月了,昨天我见到我妈,我感觉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都是因为我,我不孝。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委屈自己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岱山,我很痛苦……”
前面在讲述相亲过程的时候德芬很平静,可是到后面,说着说着,想到自己沦为这样的惨况,明明自己有很好的条件,都因为被顾晓华的甜言蜜语哄骗耽搁了青春,委屈、怨恨、自我唾弃、还有这些日子来打落牙齿和血吞却没个人开解安慰的痛苦,一股儿席卷而来,德芬眼里泪水翻涌,逐渐忍不住,捂着嘴哭出声来。
此时的韩岱山脑子里已是一团乱麻,他听说德芬在相亲,莫名其妙有种快要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的焦灼感,心慌意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见德芬的哭声,脑子一机灵,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双手,一把将德芬拥入怀中,“你想哭就哭,不要憋着。”
他火热的身躯叫德芬僵了僵,慢慢,她的手缠上韩岱山精壮的腰身,头脸也趴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痛痛快快地狠哭了一场。
韩岱山却也愣住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德芬,会做出这种举动是情之所至。
但他没想到的是,德芬竟然没有拒绝。
他现在心跳很快,甚至连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喜欢的女人就在自己怀里,他觉得这很不真实,他不由得将德芬抱得更紧了。
韩岱山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想,德芬会让自己抱,只因为她此时很脆弱,很需要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给她安抚,所以德芬让他抱,或许并非是她对他也有好感。不然的话,为何在县城的时候,好几次,他嘴上抽科打诨地想拉近彼此关系,她都不接腔?甚至是向小卖部老板严肃声明不要乱开他们的玩笑。
一会儿想,我喜欢她,我是男人,应该主动,应该向她表白心迹,不然把人家抱住,却没个说法,太不负责任。
一会儿,如果自己向德芬表白,德芬不答应怎么办?而如果德芬答应了,我这克妻的命会不会害死了她?如果真会那样,那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韩岱山越想,脑袋里越是纷纷乱乱的,感受到怀中德芬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也没哭了,他轻抚着她的脊背张了张口,“德芬,我……”
德芬却骤然推开了他,还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谢谢你的安慰,我已经没事了。”
韩岱山:“……”
他本来脱口就要说出的“我喜欢你”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德芬这么聪明,她一定也明白他是情之所至才会抱她,也明白他刚才开口,肯定是想说表白的话,但是她截住了他的话头,是不是说,她在清醒过来后意识到他身上那可怕的命运,她在意他有克妻命??
想到这一点,韩岱山火热的脑袋一下子冷却下来,像是被突然摁进了冰窟窿里,冷却得很快,有了冰冻的感觉,他的脑子开始发麻,没有了知觉。
他默默闭了口。
德芬已经擦干净脸上泪痕,还仰头对他笑了笑,“好了,我得走了。天黑了,再晚就看不清楚路了。”
“……哦,我,我送送你。”
两个人想着各自的心事,都没说话了。
韩岱山把德芬一直送到三庙村村头那棵黄桷树下。
他看着她走进村里,再转过一户人家的院子后不见了身影,他还是依依不舍,之前抱着德芬时心脏那种咚咚狂跳的感觉让他回味无穷,
抱着德芬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感情那潭死水又活过来了,变成了一眼往外不断冒着汩汩的清甜的泉水的泉眼儿。
但此时怀里的空荡荡也让他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