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步,远远走到窗边。
江妍见他实难亲近,也不好意思过于主动,只得尴尬地在原地站着,可怜巴巴地望向他。
却见顾延朗背手站着,龙行虎步,肩背挺括,眉目冷峻,不怒自威,连说出的话也冷冰冰,硬邦邦的:“这里你以后不可再来。我执掌后军都督府和锦衣卫,所办的都是军国大事和朝廷机密,别说是你,就是太夫人也不能随意进我书房。”
江妍一张脸臊得通红,忍不住小声辩解:“我不是故意要来的。只是您从昨晚走后,一天一夜都没有回去,我不知道您的行踪,等到现在也没有睡,心里实在担心,这才忍不住过来找您的。”
她满以为这样解释,顾延朗该心中有愧了,哪知对方却道:“我身负要职,彻夜不归是常事,就是几天几夜不回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你不用等我,更不用到处找我,平白多生事端。”
“……”
关心他,思念他倒成了没事找事了?
江妍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今晚——”
“今晚我就不回去了。”顾延朗重新坐下,拿起刚才那本书扎来,头也不抬地说,“以后我逢五逢十再去你院里,平常时候你不用等我,自便就行。”
“?”
逢五逢十?
江妍还是第一次见到新婚夫妻有这样的相处方式的。一个月满打满算才见六面,那还怎么培养感情,怎么抱紧他大腿啊?
不等江妍反应过来,顾延朗已经扬声唤顾青进来:“叫他们几个进来,接着刚才的议。”
江妍心知,这便是变相地下逐客令了,不由更是羞耻难堪。咬牙扯出一抹温驯的笑容,她忍辱柔声告辞:“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顾延朗随意嗯了一声:“你退下吧,得空我再去看你。”
江妍垂头丧气,羞耻万分地出了寒山堂。如意见她脸色难看,无精打采,显然是受了委屈,但当着外人,也不好问,只得扶着江妍,小心翼翼地护送她回去。
及至到了垂花门,秋香正和另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聊天取乐,远远看见江妍过来,慌忙迎了上来。
“四夫人回来了,可见着侯爷了?侯爷怎么没跟您一起过来?”
表情真诚,语气关切,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是她故意使坏让江妍到寒山堂来出丑的。
江妍心中冷笑。怪不得听说自己要来寒山堂找顾延朗,白露会欲言又止,守门的婆子和小厮又会是那种奇怪的反应。原来这些人都知道,顾延朗孤僻严苛,不许妻妾到书房走动。潘嬷嬷和秋分也分明知道,却偏偏瞒着自己,故意让自己当众违反顾延朗的禁令,试探顾延朗对自己的态度。
若自己平安无事,那就证明顾延朗对这个新婚妻子有几分情意,日后她们自然好好服侍自己。若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那就证明自己在永安侯面前毫不受宠,也毫无体面,那她们也不必再小心伺候这个一无家世,二无宠爱的空头女主人了。
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居然设下这样阴险的圈套,害自己平白受了顾延朗一顿训斥,甚至已经惹顾延朗生厌。
更叫人难堪的是,天亮以后,只怕所有人都会知道今晚的事,都会知道永安侯的新夫人刚进门三天就遭了丈夫厌弃,独守空房不说,还厚颜无耻地主动邀宠,结果却被丈夫无情赶了出来。
江妍的名声和体面,这下可算全毁了。
可笑她自诩两世为人,自以为了解顾府,了解人性,却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让身边的宵小钻了空子,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冷冷地望着秋分,直望得秋分目光躲闪,直至惊慌失措。
秋分不知,一个才及笄的深闺少女,怎么会有这样凌厉森冷的目光。她被吓得心慌气短,咽了口唾沫,强撑着笑道:“四夫人看我作甚,奴婢脸上是弄脏了吗?”
“没有。”江妍嫣然一笑,艳若百花盛开,“我看你聪明伶俐,日后要好好地提拔你呢。”
秋分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不禁以为刚才自己看错了江妍眼里的冷冽。想想也是,眼前的女子虽已贵为侯爵夫人,但不过是个才出闺门,初为人妇的新嫁娘罢了,连人事都没经过多少,哪里能练就那样可怕的眼神?
再说了,是江妍自己主动要去寒山堂找侯爷的,自己可没撺掇,她被侯爷赶了出来,又能怨得了谁呢?
退一万步说,江妍不过一个破落伯爵府出来的孤女罢了,既不得太夫人喜爱,又不讨侯爷的欢心,不过空占着个主子的身份,比自己略强了一点而已,她就是真想和自己计较,自己也未必怕她!
更何况,秋分隐隐约约听说,这位侯夫人先前明明是和六少爷议亲的,后来是因为和侯爷有了首尾被人撞破,侯爷不得已才娶了她的。
虽则太夫人和二夫人都三令五申,不许传这些谣言,但外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呢。若是真的,那就难怪侯爷放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娇妻,却接连两夜夜不归宿了。像侯爷这样位高权重,又英俊魁伟的男人,哪里会缺了女人,何必要这样不守妇道,人尽可夫的女人呢?
秋分这样想着,心里便不再害怕,反而盈盈向江妍一拜,道:“既如此,奴婢就先谢过夫人了。”
江妍见她神情,已经猜到她心中所想。可惜自己初来乍到,根基不稳,处境又尴尬。若是将今晚的事闹开了,那等于是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半夜三更被丈夫从房里请了出来,颜面尽失不说,此后恐怕再也无法在侯府立足。
因此对方虽然只是个二等侍女,这一遭江妍却不得不受她挟制。江妍忍下胸中一口恶气,淡淡道:“夜深了,咱们回吧。”便若无其事地带着二人回了春深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