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来。林识月握住了她的手,试图以手心的温度给予她力量。
“别怕。”林识月说,“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这是林识月的承诺。
她弯唇,微微侧过身子,对着孙气松笑了笑,接着继续看着皇帝:“民女有人证,亦有物证,还请陛下允民女的这一小小请求。”
孙气松猛然清醒过来,一下子意识到林识月想做些什么。
他眼神快速闪动,开口就想阻拦:“陛下——”
“准。”皇帝的声音比他更快。
忽略掉孙气松难以置信的眼神,林识月微微一笑,再拜起身:“民女,谢过陛下。”
“请陛下宣陈掌院养女,奚知雪入宫觐见,她为人证。”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孙气松愣住了,在后方站着的陈定言也愣住了。
“雪儿?雪儿怎会牵扯进来?”他盯着林识月的背影,喃喃道。
但无论这一帮人心中如何作想,十几分钟后,奚知雪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殿中。
如弱柳扶风,她一袭白衣,没有任何饰品装饰,静静地走在众人视线之中。她走到了林识月的身侧,屈膝大拜:“臣女见过陛下。”
皇帝看着奚知雪的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说吧。你是人证,看到了什么,都一一说出来,有朕在,不必担心其他。”
奚知雪已经下定了决心,闻言点了点头,这一回,明显是组织好了语言,相较起与林识月的那次会谈,流利了许多,但还是能依稀听见她言语中透出的恐惧。
她说完后,一片寂静。
“此乃证物,是臣女与他们三人对峙时,从他们衣服上扯下来的。”奚知雪垂下纤长的睫毛,掌心中放着一枚暗纹双面铜扣,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而一旁的孙气松在看清这枚扣子的一刻,身子再度晃了晃——他记得不错,这便是孙启的扣子。
皇帝面色凝肃,看不出表情:“还有吗?”
奚知雪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
林识月看她一眼,轻声道:“说吧,没事的。”
“......好,”她小声答应着,“还有便是......臣女这几日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那处湖泊,没见到他们的影子,所以......我想,或许那个姑娘还在湖里,陛下......可以派人去寻一寻,便知道臣女所言不虚了。”
皇帝闻言,立刻吩咐了一声:“姜侯保,你速令岳宿带一队禁军前去搜寻,不得有误。”
“是。”姜侯保立刻答应下来,离开时,眼神略带怜悯地看了一眼孙气松——他现如今的模样,仿佛是被人抽去了脊梁骨,更为苍老,摇摇欲坠。
待姜侯保离开殿内后,整个大殿内又是一片寂静。不少人的视线全部都集中在最前端的林识月与孙气松的身上。
陈定言面色复杂地看着前面两女的背影。
“陛下,这便是民女之请,还望陛下成全。”林识月抬起头,看着皇帝,不卑不亢。
皇帝俯视着林识月,点头。
他面无表情,但林识月却能从他那淡漠的神情之中,窥见一丝欣赏之意。
这一局,是她胜了——不是胜在其他之处,只是胜在对圣心的把控。她心中叹道。
几乎就在皇帝点头的一刻,孙气松开口了,声音相较于方才的义正言辞,已经飘忽了许多:“陛下......”
“老臣......老臣想......”他支吾了半天,终究面对着皇帝凌厉淡漠的眼神,还是颓然地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陛下,臣自请缨,为本案主理,还望陛下应允。”商止川在后站了出来,深深行了一礼。
“臣定当秉我朝律令,公正行事,严查真相,给诸位一个交代,给奚姑娘一个交代,也给孙大人一个交代。”
“好——朕便把此事交予你,莫要让朕失望。”皇帝慨然应允。
一切顺理成章地如同一场戏,从开端到结尾已经全部写好,只消有人将其内容细细填好。孙气松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场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皇帝什么时候说的下朝,他已然没有印象了,只能混混沌沌地随着以往的姿态与动作,机械般行礼,走出大殿。有同僚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只是作了安慰。他也自然的点了点头,但其实连同僚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他就这般地站在殿外,如同木偶。
直到穿戴甲胄的禁军押着一个人从殿内走了出来,他看清了那个女孩的面容,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孙大人。”林识月微笑着,仿若自己身旁没有站着那几个禁军,和孙气松打了个招呼。
孙气松的手抖了抖:“都是你安排的。”他用的肯定的语气。
林识月摇头,还是那副微笑:“孙大人还没想明白吗?”
她眼神漆黑,即使是微笑着,眼睛里还是如同深邃无底的黑洞般,仿佛能吸摄一切情绪。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神情。
孙气松的表情立刻变了,所有想不明白的关节,在这一刻恍然明了。
为何一切都像是一场安排好的戏剧。
为何林识月会如此坦然的承认。
为何与他原本商议好的同僚,今日却一言不发。
他猜到了真相。本就苍老的人,腰背一下子佝偻了不少:“我老了,眼睛也不明了。”
林识月笑:“想必孙大人想明白了,您是聪明人,日后要如何行事,便得需您多加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