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恶意千万,好意不过千之一二。
这么看的话,他好像也不算太不幸。小谢定霜自嘲地割破自己的手指,一滴血珠在他指尖摇摇欲坠,随着他的一声轻笑滴入孔夏叶的唇缝中。
毕竟……他也算见到了这千之一二。
孔夏叶幽幽睁开双眼时,小太子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她对面喝茶。
桌上方才她用过的杯盏已经空了,其中的茶水不知是被倒掉还是被谁喝了去。口中淡淡的腥甜气息告诉她,为她解除药效的是一个人的鲜血。
孔夏叶暗自懊悔。
修者体质特殊,通常情况毒药对修者没有作用,但她忘了这里是皇宫。哪怕是幻境之中,她如今也是以自己的神魂经历幻境,其中诸多事宜还要以幻境主人的心思而定。
皇宫之中本就禁了各类法术,在此处的幻境中,怕是各种迷药毒药之类的物事,也可以对她的身体产生作用。
不过……小谢定霜的房间中为何会有毒药?
大景皇宫中有太多无法解释,不能解释的问题。这座钟粹宫中甚至也处处透露着诡谲。
堂堂一朝太子,以不明之故幽禁不说,宫殿中甚至几乎无人看守。甚至连守夜的奴才也不见踪影。之前带她前来的小太监让她找的掌事姑姑,无论在将军在时还是离开时,都恍若未闻。
或许,这钟粹宫中,真的有人在吗。
发疯但惊才艳绝的太子,宫人们避而远之的宫殿,皇后不敢相见的儿子,甚至……
不足以致命却能让人日渐精神不佳的毒药。
孔夏叶一睁眼第一件事,便是看向自己方才喝茶的杯盏。将茶壶中的水倒在桌面上些许,以她头上的银簪微微一试。
孔夏叶蹙起眉。
没有毒。
怎么会呢。
她将视线转向另一侧的杯盏。方才小太子也喝了茶,倒是并无大碍,可她一用便很快中了毒。
孔夏叶的目光微微扫过一旁似笑非笑的小少年。
想来不会是他。
且不论谢定霜此人,哪怕在百年后的世界中,也只是个看起来不正经的“执法者”;便说她醒来之时口中的淡淡血腥味,大概是他给的“解药”了。
若是当真有所图,自然不必先下毒再解毒,况且还要用自己的血。
她的目光再次锁定桌上的几个杯盏。
谢定霜的杯盏与她拿到的,甚至与剩余的两个杯盏并无不同。她将银簪在杯口轻轻一抹。
银簪之上浮现一层浅浅的黑雾。
孔夏叶心下一沉。
她的杯子有毒。
小谢定霜眼中笑意盈盈,轻咳几声,伸手将桌案之上的四个茶盏挨个递给孔夏叶。
谢定霜用的,有毒。
剩余的两个,有毒。
所以……并不是有人要害她,而是有人早在谢定霜的用品中便浸润了毒。
孔夏叶心头微微一颤。
不必多想,便可知道是谁下了毒。
整个皇宫之中,除了那位,还有谁能将整个钟粹宫搞得如同死宫一般,又有谁能在锻造杯盏用具之时便令工匠下了毒,又在送入宫内,又越过层层检验,将这毒杯盏送到当今太子面前。
虎毒尚且不食子。
她不明白。
小谢定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喉间逸出一声轻笑。
“姐姐不是说能带我去见母后吗?姐姐再看看,你真的带得走我吗?”
孔夏叶抬眸看向小太子带着笑意的脸,分明满眼笑意,她却似乎在其间看到几分凄楚之色。
难道……他甚至被困在了这钟粹宫中?
自那位柱国大将军离开后,整个钟粹宫中除了二人的谈话声,便纵是以孔夏叶的耳力也不曾听见旁人的声音——包括呼吸声。
她沉吟一瞬,并未拉起谢定霜便走,而是抬步向院落之中走去。
钟粹宫中没有宫女太监,甚至没有侍卫。可按照小太子所言,他似乎是走不出这钟粹宫的,可孔夏叶在前来的路上并未遇见阻拦的结界。那便是……
孔夏叶双目猛地一睁,心中一个答案浮出水面。
是阵法。
她放缓呼吸,仔细倾听周围的声音,确定整个钟粹宫无人看守或是监视后,便俯下身开始寻找这困住谢定霜的阵。
可还不待她找到具体的布阵之物,便见到小太子一身素色中衣,缓缓踱步出了主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向钟粹宫门口走去。
孔夏叶呼吸一窒。这谢定霜……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十来岁的小少年。倒像是经历了许多人间风波,见惯了时间险恶一般,面上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
——不过倒是有了几分长大后的谢定霜的样子。
孔夏叶见他向门口走去,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不要命了?不是说不能出去吗?你这样证明给我有什么意义?”
小少年本已经迈出一步,半个身体在钟粹宫外,几乎瞬间便面色苍白起来,一道血痕自唇边缓缓流下。
他看着自己手臂上一双纤长细嫩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这就信了?”
孔夏叶被他一句话噎住,脸上顿时涨的通红。
她是容易相信人吧,但是谢定霜本来也是后来认识的人,他什么心性孔夏叶还是了解的,既然说了交易便不会出什么岔子,他说了不能出钟粹宫,那宫中想必一定是有问题的。
她许久没有回答,一张脸上罕见地爬上几分红意。
——憋得。
小谢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