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她给他发过信息,每次都是过节时以群发的口吻,没有一条得到回应。 再等等吧。 等复试结束,等尘埃落定。 她要告诉他—— 今年的初雪我们一起看吧。 寒假开学前一周后,十班同学聚会。 甄心在微信上问她:【小四月,同学聚会去不?】 她高中时并不合群,关系好的就只有甄心,见甄心不需要同学聚会,她们随时可以约饭。 本来不想去,但是班里同学那么多,他们会不会还和顾桢保持联系,会不会有顾桢的消息? 所以她回复甄心,是破天荒的一句:【我们去玩吧。】 如果顾桢当初没有去竞赛班就好了。 合影的时候她们就可以出现在同一张毕业照上,毕业的时候就可以假装不在意地留下联系方式,寒暑假的时候就可以参与同一场同学聚会,或许很偶尔的时候,还能看到他在班级群被那帮男生艾特出来说话。 起码,还有见到他的机会。 同学聚会的那天天气不算太好,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 沈肆月找到包厢的时候,人已经来了大半,甄心热热闹闹把她喊到身边:“这里!” 她跟班里同学打了招呼,高中同学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不管高三的时候竞争有多激烈,在毕业之后在遇见,大家总是亲近的。 再说起谁上课吃辣条被罚站、谁上课睡觉被抓住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中学时代,即使平时根本不联系。 有女生说:“前几天竞赛班也聚会,我遇到姜可心了。”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啊?” “咱那届竞赛班考得最好、保送清华的啊。” “啊,我想起来了,IMO金牌,毕业那会还跟顾桢表白来着,对不对?” 沈肆月沉默听着。 上次见姜可心,还是高中毕业典礼那天,附中门口,她带着哭腔跟顾桢表白。 干干净净的真心换来少年一句干干净净的回应:“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喜欢,祝好。” 温柔到残忍。 “哦哦,想起来了,但顾桢一直没答应对吧。” “顾桢现在在哪做什么?读研了还是工作了?他考了公安大对吧?” 时隔这么多年,还是对他的名字比对自己的名字敏感。 沈肆月自嘲一般弯了弯嘴角,耳朵还 是在不受控制地捕捉关于他的信息,近乎条件反射。 “竞赛班聚会那天,姜可心哭惨了。” “⑻”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没有人能联系上顾桢,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大学那会不是读的警校吗?你们说他会不会已经……” 女生顿了顿,而后慢慢说出那两个字:“牺牲。” 你们说他会不会已经牺牲。 “聚会那天姜可心喝了很多酒,哭着说从2015年秋天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包厢安静下来,有人红了眼睛,有人久久沉默。 “其实我高中那会暗恋过他……” “还有我,不暗恋他的是少数吧?” “我曾经还想象他穿警服得多帅。” “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他人很好啊,问他题总是很认真地讲,是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学霸。” 甄心眼睛通红地问了句:“那他妹妹呢?他妹妹怎么办?” “姜可心说她去过他家,他的爸爸妈妈早就离婚了,外婆在他高三的时候去世了,毕业那会外公也因为身体不好……” 说话的人顿了顿,“只剩下妹妹跟着舅舅舅妈生活,听说……” 沈肆月终于出声:“什么?” “他在离开前带着妹妹去过游乐场,给妹妹买了很多很多条新裙子,从十几岁买到二十岁……” “就好像他再也不会回来。” 桌子上有蛋糕,有果盘,有酒精饮料。 沈肆月眼眶发热,鼻腔酸涩难忍。 她慌乱拿起离她最近的一块蛋糕,慌乱地塞进嘴里。 别人只是叹气,只是红了眼睛,只是礼貌表达一下惋惜。 只有她如坠冰窟,情绪崩溃就在下一秒。 每要哭出来,就咬一口,咽下去,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如果牺牲了,那葬礼总会有的吧?” “他如果真的牺牲了,葬在哪里?” 每个字音都像一把利刃,猝不及防照着她心口最柔软的位置剜下去,脏被割裂被撕碎成万千碎片,每一片碎片,都是他,只有他。 她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少年,怎么可以和“牺牲”、“葬礼”这样可怕的字眼联系在一起,怎么可以变成一捧灰……他那么高的个子,怎么可以装在小小的盒子里,怎么可以埋在黑漆漆的土里。 “甄心,我不舒服,先走了。” 沈肆月站起身,膝盖磕到桌角,钻心刺骨的疼。 她若无其事:“我没事,你们玩,不用管我……” 空无一人的大街,漫天鹅毛,多年盔甲毁于一旦。 那年北京寒风凛冽,他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给她看过她的未来,让她在无底深渊窥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