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斥责犹如炸雷响在雯金耳边,雯金吓得身子轻轻地跳颤了一下,紧接着便两膝跪地,伏身道:“臣妇的大胆妄言,望娘娘恕罪。”慌乱之中,这一跪跪得太实在,膝盖磕在鹅卵石上,钝钝地作痛,但哪里敢声张。
雯金的余光能看到前方荆王妃那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正一步一步靠近,她能清楚地看见那鞋上珍禽异兽的两只炯目逼视着她,不由得倒吸凉气,不再用余光向前扫视,两眼规规矩矩地垂视地面。
雯金心悬在嗓子口等着荆王妃下一句话,这一分一秒都十分难捱,然而最后等来的却是几声“咯咯”的笑,随之而来的是荆王妃调笑的话言:“瞧把你吓得,我不过是同你玩笑。”说话时,就亲自弯身,将雯金搀起来,两只手轻轻地执起雯金的手,道:“说实话,若是你不说刚才那话,我才不放心用你呢,什么都不要,我哪知你是不是真心帮我们。”
雯金大松一口气,心想,娘娘您这玩笑开得未免太大。荆王妃扶她站起来时,她甚至觉得还有些腿软,但还是那个很努力地牵起嘴角,口吻轻松愉悦地说道:“娘娘大度,不计较我的妄言。”
荆王妃同她交了个底儿:“你放心,若是真能成事,你们夫妻俩、你娘家,自然都有你们的好处。以后若是要你去办什么事儿,自然也会让我亲近的人同去,万不教你一人担着。”
雯金踏踏实实地把心放回肚子里,她蹲了蹲身;“得了娘娘这些话,我自然放心。”
既然二人已皆得所想,雯金又见日头偏西,想着再不回去,恐怕婆母又要见怪,便同荆王妃:“娘娘,我不便久留,今日恐要先回府了,改日再来陪娘娘说话解闷儿吧。”
荆王妃伸手招来远处站着的贴身侍女:“去把先前准备的那件东西拿来。”
雯金正疑惑是什么物件,甚至想着如何推辞时,就见丫鬟捧来一个托盘,上托着几张绢纸,绘就着各色的纹样,荆王妃拈起其中一张:“我瞧你给我弟弟弟媳送的那一副屏风绣得精细好看,便在空闲时画了这些花样子,想请你帮我绣些帕子肚兜的。”
雯金当即明白过来,此举是帮她寻个回去给席夫人交代的理由,自然从善如流地应下,接过那花样子在手里好好端详几眼:“早闻娘娘的画技不俗,今日终于得幸一见。”
二人如今关系不一般,荆王妃也不在她跟前说那些客气的自谦之言:“不过是随便一画,想看更好的,我改日再画给你。”
雯金回府后先去嘉平院处给婆母请安,果然席夫人问她荆王妃给她下帖子所为何事,雯金给婆母看了荆王妃的花样子:“荆王妃看我上回绣给中山侯府的那块屏风不错,故让我领了些花样子回来帮她绣几样东西。”
席夫人不好再多话,还嘱咐雯金要用心做活,不要辜负了王妃的抬举。
时近暮春,天是一天比一天热起来,此时雯金院里那些春里的花儿开败了一波又一波,枝头的叶子倒是愈发葱茏茂盛,还长盛的只有一串嫣红的月季。
这天午后,雯金穿着一身淡粉缎子的抹胸,鹅黄的马面裙,外罩一身嫣红的对襟褙子,很是清凉松快的打扮,她半阖上眼眸,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歇晌,脚一下一下轻轻点着地,带动躺椅前后摇晃,加上红笺在一边给她打扇纳凉,这样的惬意惹得她昏昏欲睡。
但听红笺急促的一声:“二爷来了!”雯金立刻翻身坐直,匆忙将针线篓中的针线活藏到最下头。
余泽徇在外院吃完午饭才进来,刚从两侧的游廊步入正院,就瞧见雯金在匆忙地将什么东西藏好。心里大概猜到雯金在藏什么,也不去揭穿,走到她身前低头道:“怎么在这儿躺着,仔细着凉。”
雯金不敢嘴硬,生怕他追问起刚才在做什么,含糊地答应道:“好的,我知道了——你怕着凉,你进屋歇就是。”
虽然二人相识许久,但无论是从前待字闺中,还是上一世借居宋国公府,雯金穿衣都比较内敛保守,余泽徇第一次见雯金穿得如此娇艳,不免又多看了两眼。天气太热,因此外头的褙子也没系上带子,很随意地半拢在胸前,若隐若现之间可以看见雪白的肌理,衬着嫣红色的褙子,愈显得肌肤胜雪,莹如白玉。
二人做夫妻的时日不短,雯金见他这样看着自己,也很不客气地挑起眉梢眼角,侧目回望过去,眼神中含着挑衅的笑意,便使二人交换的这一个眼神显得十分暧昧缱绻了。
青天白日的,余泽徇究竟是没有再多的动作,抿嘴笑笑就进屋去歇午觉。
余泽徇走进屋子里好一会儿,雯金才将针线篓下藏着的东西拿出,是一双还未做成的靴子的长筒,靴筒上绣着一只翩然欲飞的仙鹤,仙鹤脚下踩着颜色绚烂夺目的祥云,中间镶以金线。
这是雯金亲手为余泽徇准备的生辰礼,想到时给余泽徇一个惊喜,因此一直藏得严严实实的。
红笺吐了吐舌头,呼出一口气:“好险,差点就教二爷发现了。”
雯金手指抚过针线密密麻麻的针脚:“把花样绣完、和鞋底纳在一起,也就差不多要到他的生辰了,天天瞒得好辛苦。”
丫鬟们爱热闹,因此红笺不免好奇余泽徇生辰时可会请戏班子来唱戏,她帮雯金理起篓子里的针线:“那咱们府里预备怎么热闹?说来二爷今年十五,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生日呢。”
雯金早拿往年的账本出来看过,各人各年过生辰都不大一样,因此这事在她心里也盘了好几日的心思,却总拿不准一个主意,便道:“我也不知道国公府里到底是什么规矩,我下午间去嘉平院讨一讨太太的主意。”
在下午申时后,太阳渐渐隐落下去,不似午间那样烈,暑气慢消,雯金才去嘉平院。席夫人正在和丫鬟春朝对座在临窗大炕上抹骨牌。春朝见雯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