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现在这个随意拿捏患者的成熟大夫不同,我刚开始做医生的时候还是个很青涩的小姑娘,下班之后接到病房打来的电话还会被吓得手直哆嗦。
那时候我每天战战兢兢,在患者面前的时候装得镇定,但是转头出了病房就感觉要崩溃。
我还记得自己刚开始工作的第一年,我给患者下错了医嘱,当时我已经下班,都走到医院门口了,病房给我打电话说我犯了错。
其实那只是一个很小的错误,只要打电话给患者说一声,把我先前说过的话纠正一下就好。现在的我做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但是那天实在是倒霉透顶。
本来就如履薄冰的我先是为了“对患者承认自己下错了医嘱会不会摧毁我在患者眼里的权威”而纠结了很久,当我终于说服自己之后,我打电话给病房,让他们转接患者。结果病房办公室的护士不耐烦地说“我给你患者电话,你自己打”。然后我在试图拨出患者电话的时候,发现刚才我记下来的号码被莫名其妙地全删掉了。
当时我的情绪直接崩溃,蹲在医院大门口马路边,把脸埋在胳膊里哭。哭了半天没人敢来安慰我,路人都以为我要么是自己得了绝症,要么是家里人得了绝症,谁也没想到只是因为我对患者多说了一句你不用打消炎针。
做医生的这几年,我经历了许许多多痛苦的事情。这件事也只是我经历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只是我的印象格外深刻而已。
我本以为我的热忱会被迅速消磨殆尽,但是时至今日,当我站在109病房内,看着躺在床上那个名为“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患者的时候,我发现从我的心底依旧会涌起无限的责任心。
我依旧可以抬头挺胸地说:
我喜欢做医生!
我想要做一个好医生!
但显然,斯内普应该是不理解我的这种热忱的。管床医生认真负责是别的患者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在他眼里好像成了什么避之不及的大坏事。
听我说了要教他怎么换尿袋的时候,斯内普露出了惊恐、愤怒、羞耻等等异常复杂的表情,我看着感觉特别有趣,但是出于一名医生的职业素养,我把笑意认真绷住了。
……我真的绷住了。
“换尿袋很容易的,你可以直接按铃叫我来给你换,也可以在病房自己换。”我尽量用轻柔地语气解释,“你看,这里是导管和尿袋的连接口……”
“谁给我插的这个东西?”斯内普咬着牙问。
我眨了眨眼睛,感觉他这个问题问得就很业余。
“应该是急诊外科给你动手术的那两个医生吧。”我说,“反正我到手术室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尿管给你插上了……别那个表情,你那什么表情,全麻手术当然要插尿管了,你的手术从凌晨三点做到早上天亮,不插尿管怎么行?”
斯内普的嘴唇颤动了几下,不忿地低声说了一句:“因为你们水平差,圣芒戈就不可能插尿……插……插这个东西。”
我听见了,但是我不打算和能说出这种更没水平话的患者追究。
啊,不满意的话那你转院啊?
欢迎转院!
只要你的家属能过来给你办手续!
转,都可以转!
我从床边把尿袋取下来,拎到斯内普面前晃了晃,他羞耻地移开视线,打定主意抗拒我的教学。
“首先,你看这里,这儿有个塑料夹,你可以掰这个小拨片把整根导管夹闭。”我向斯内普展示,“一定要记得夹闭,夹闭之后你就可以把尿袋从导管上退出来,拿去卫生间排空。排空之后你记得拿酒精棉球给导管口消一下毒,多擦几厘米,擦完之后再把尿袋套回去,套上之后把夹子松开,这样就好了。是不是很简单?”
我连比带划地教,也不知道斯内普究竟有没有在听。
当然,出于责任心,我还是主动帮他把尿袋换了。
在我给他更换尿袋的时候,斯内普全程把脸别开,脸上的表情好像是贞洁烈男被流氓恶女上下其手,让我一个本来清清白白的大夫突然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那绝不是负罪感,那是一种……
做了恶霸的爽感!
桀桀桀桀桀,你一个良家妇男,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你不能啦!
乖乖让我给你换尿袋,享受每一刻吧!
“好了。”
我把已经排空的尿袋重新挂回床沿,然后开始掀斯内普的被子。他立即用双手死死扯住被子,抬眼瞪我:“你又要干什么!”
“……我给你的腿按按!”我无语,“你又没家属给你按腿,自己也按不着,你指望谁来给你按?护士不可能过来给你按腿的,那不只能我给你按!”
“为什么要按腿?”斯内普警惕地问。
我:“因为在长期卧床的情况下腿部深静脉容易长血栓,我刚才不是和你说过吗?不能轻易下地,也是因为腿上可能会长血栓。按摩可以促进血液流通,预防血栓形成。”
斯内普应该是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至少这次他反驳得还算有理有据:“那你这样按摩,岂不是也有可能把腿部血栓按到脱落?”
哦,不错!这种交锋至少还有回答的价值!
我的回答简单粗暴:“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不按的话你长血栓的几率更大,反正你躺着不动也不按摩的话是铁定长血栓。”
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反正每天我是都给他下了防止血栓形成的抗凝药医嘱来着,只是我没跟他说而已。
当上医生之后,我学得最快的一项实用技能就是吓唬患者,乐。
斯内普听了之后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