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欢拨了下换挡拨片,越野车陡然加速,一路轰鸣着上了山。
片刻后,停在了一座欧式别墅前。
众人下车往别墅里蹦,许文曳站那儿没动。她望一眼掩映在草木葱茏间的别墅,有点犹豫。
看易欢的样子,今晚是要在这里住下了。如果没有意外,周向阳刘子前等人也会住在这里。毕竟这么晚了,再开车回去不太现实。
许文曳从来就不是别扭的人。
可问题是,她从没跟这么多男生在一所房子里待在一起过。
易欢绕过车头往前走,走了几步见她没动,道:“怎么了?”
他走动带起的风扑了许文曳满身,碎发在脸侧飞扬,许文曳有些不太好开口,轻声问:“他们今晚也要住在这里吗?”
别墅遥遥立在旷野间,三层高,不用说,房间肯定少不了。
易欢顺着她的视线,望一眼嚷嚷着让保姆给拿饮料的刘子前等人。沉思一秒,明白了她的忧虑,道:“我也在。你跟我去三楼住,房间都是带独卫的,很安全。”
许文曳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家保姆老远就在门口迎接,一路跟在易欢身旁,问他要喝点儿什么。易欢眼往许文曳身上一斜,保姆立即会意,殷勤地问许文曳喝点儿什么。
许文曳要了一杯白水。
保姆又看回易欢,易欢道:“给我也来一杯白水吧。”
选择一样的饮品,这是一个特别明显的信号。许文曳微妙地感知到,经过这一遭,易欢和她的关系又上了一个台阶。这一回的勇敢,收获颇丰。
她把喜悦暗暗藏好,急于想要向刘应淼分享这个喜讯。
保姆把许文曳安排在了易欢的隔壁,算是并排着的两个主卧。许文曳正要推门进去,易欢突然道:“我刚才在车上,试验了你的方法。”
许文曳停住。
“不太奏效,现在还是很难受。”他很坦白地道,“又困又难受,很不舒服。”
刚才一路上易欢默不吭声,许文曳还以为他累了。生怕他一不小心就睡着,便时时留意着他的动静。却原来,他竟然这么效率,已经试验过了。
“嗯,”许文曳道,“那就让自己难受。”
易欢挑了下眉,挺意外。
“你要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难受让你难受,还是你觉得你现在不该难受,”许文曳看着他,道,“才让你更难受。”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绕口令。
脑子不清明的,听个开头就要听睡着了。
易欢懒懒斜倚在门上,肩膀和头抵着一点门。沉思片刻,他又挑了一下眉。刚才是意外,这回是新奇。
这观点让他觉得新奇,他生了浓郁的兴趣,撑着困倦懒声道:“展开说说。”
“我们从小到大所接收到的教育都在告诉我们,哭是不好的,发脾气也是不好的。相应的,悲伤、愤怒、痛苦都被定义为负面的。而相反的,笑和开心是被允许的,被定义为好的。于是——”
许文曳喜欢易欢现在静静听着她说话的样子。这让她觉得,这几年她琢磨总结出来的东西,被他看到了。
被看到了,就是有价值的。
“当愤怒、悲伤、难过一出现,我们就要想办法扼杀它,不允许它冒出头。因为,我们的头脑里已经被深深地植入了一个信念:它们是负面情绪,不该存在。”
所以,我们会混淆,有时候甚至无法分辨,究竟是痛苦让我更痛苦,还是我不准自己痛苦,让我更痛苦。
“我们想要扼杀掉难过、痛苦、悲伤等一切我们所定义的负面情绪,却想要让快乐、开心常驻,”说到这里,许文曳笑了,“这不是一个悖论吗。”
没有难过、痛苦、悲伤的对比,又何来快乐?
如果体验不到难过、痛苦、悲伤,又怎么能体验到开心、快乐?
易欢静静地看着她。
上挑的丹凤眼里,是满溢的欣赏。唇角不自主翘起,露了一点笑。
他自己都觉得神奇,他居然可以在心情这么差劲的情境下,笑了出来。
许文曳知道他听懂了,因为他的听懂,让她也感觉到了这种轻松交流的快乐。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得很温柔,不是往常机械般装作的那样,是身体自动展现出来的状态:“你今晚获得了一个机会,一个彻底感受你的愤怒情绪的机会。”
她一节一节给他梳理:“从一开始和易叔叔对吵,砸瓷器,到飙车发泄,到现在觉得身体难受,再到脑子里与扼杀难受的念头搅合……这些,都是你的愤怒情绪在运行。你试试全然地体验它。就像,你想要体验一下子赔掉八千万是什么感受一样。”
八千万这三个字现在说出口,许文曳还会觉得心疼。
许文曳说完,易欢好半天没动。
片刻后,他出声:“许文曳。”
“嗯。”
许文曳愣了一下。
人就在面前,突然喊名字这是什么毛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易欢情绪低落的事儿,鉴于这回喊得还挺温柔,许文曳很利索地应了。并且直起了腰,做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因易欢想睡觉,保姆特地给开了暖光灯。楼下的男生们飙了一路,这会儿也都睡觉了。整栋别墅里很安静。
易欢的视线静静落在她身上,望进她的眼眸里,一字一句道:“你的眼光,敢不敢好一点儿。”
?
许文曳被这莫名蹦出来的一句话给崩懵了。
“我眼光什……”
说出这话的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