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同厉鬼凄嚎的祝安,满室悄然无声。
俞不晚两只小手不安的摩擦,时不时转头看着父亲,打量着他的神色,生怕漏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却只见他面色严肃,岿然不动,只是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神色早已癫狂的祝安。
俞不尘满脸不可置信,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从未想过心目中一向高大完美的父亲居然也会犯错。
陆听寒依旧抱着剑,双目微合,倚立在墙角,遗世独立,任凭室内风云如何变幻都与他无关。
陆无忧满心忧虑,内心焦灼不堪,想立刻上前去查看俞不晚的情况,可最终还是踌躇停下了脚步。
“满口胡言,竖子尔敢。”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过,却是怒发冲冠的周管家。
周管家一扫平日里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之态,横眉冷对,瞋目切齿,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愤怒地颤抖,眼里迸出烈火般凌厉的目光。
“岂能容你在这大放厥词,辱我九华门的名声。”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冰冷的眼神淬骨,让人遍体生寒。
俞不晚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周管家,他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狮子,愤怒而狂躁,凶狠地撕咬着每个侵犯九华门的人,誓必燃尽自己生命也要维护着门派的荣光。
不愧是跟随着先门主从腥风血雨中淌出来的人。
只见周管家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短刀,精光耀目,闪烁着森然寒光,直直向祝安刺了过去。
刹那间,暗红色身影仿若燕子般轻盈,出手极快。
俞不晚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呆呆地张着嘴,嗓子像是失声一般,干涩喑哑,一个字也喊不出。
在短刀只差一丝就横扫进祝安心脏的时候,一柄长刀划破长空,以横扫八方之势打退了周管家。
他看着奄奄一息大口咳血的祝安,满脸的愤懑与不解,整个人一下子垮了下来,顿添沧桑之感,双目通红的看向俞青沐:“门主!”
俞青沐轻轻的将俞不晚放下,看着忐忑不安的女儿,笑了笑,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抚。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停在祝安面前,丝毫没有犹豫,膝盖微曲。
“门主!”周管家两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俞青沐,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俞不晚也被面前场景惊呆了,众目睽睽之下,俞青沐单膝跪地,解开祝安的绳索,行了一个大礼。
祝安只是冷眼瞧着,未发一言。
俞青沐看着眼前单薄的仿佛被风就能吹走的年轻人,这么多年饱浸仇恨之中,日复一日,想必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他在这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面前,弯下了向来挺直的腰杆,目光低垂,冷硬的面部都柔和起来,语气正式:“是我错了。”
“是我当年年少轻狂,是我轻敌大意,才酿此大祸。”
祝安浑身颤抖着,俞青沐的声音又低低传来:“你大哥无罪,他在临死前,心中仍惦念着你。”
“我在回去想安葬他的尸首时,地上还留着一袋肉包,包裹的很是仔细。”
泪水一颗颗从祝安的眼眶汹涌而出,肆流流淌,只觉肝肠寸断。
他的大哥,他憨厚老实的大哥,他善良淳朴的大哥,多年以后,终于沉冤昭雪,他不曾做过坏事,却为他的一腔热血,为大人物的波谲云诡白白牺牲掉了性命。
俞青沐双手托刀,平举到祝安面前,神色肃然,面部紧绷:“一切来源自我草率之举,听凭处置,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因我而蒙羞。”
此话,弟子们如同炸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
“父亲!”俞不尘最先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拉扯着俞青沐,“你这是做什么。
俞不晚一脸迷茫,短短一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
穷凶极恶的绑架犯居然真的身负血仇,大义凛然的父亲真的铸就了大错。
看着长跪在地赎罪的俞青沐,俞不晚的脸像窗户纸一般煞白,呆呆地望着前方,脑中一片空白,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陆无忧心中翻滚,扯的他心口生疼。
他未再迟疑,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碰触她的脸颊,手小心翼翼的为了她拂去眼泪,轻声哄道:“别怕,俞伯伯只是跟你开玩笑呢。”
祝安双手颤抖的攥起刀,比在俞青沐的胸前,只要再往前一寸,只要一寸,大仇就能得报,苦心谋划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今日。
可是看着面前神色泰然的俞青沐,仓皇无助的、泪眼汪汪的俞不晚兄妹两个,他莫名想起了十五年前,刚刚失去大哥的自己,那时遮风挡雨的大树没有了,苦心经营的小家没有了,只剩下多年的凄风苦雨独自漂泊。
无论心中如何呐喊,他手中的刀始终未能再向前进一分。
怒急攻心,祝安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抹殷红鲜血从嘴角处蜿蜒流下,两眼发黑失去了知觉。
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都松了口气,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消散了一些,兵荒马乱地将祝安拉下去治疗,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周管家心中悲痛,满目愤然:“不过市井之徒,门主何必如此,我九华门的威信何在。”
俞青沐摇摇头,面色复杂:“周管家,我是一个父亲,更是门主。”
“枉顾人命。”
“我的儿女如何看我,我的弟子如何信我。”
“众目睽睽之下,区区人命,寒得是弟子的心。”
俞青沐幽幽叹气,眼神放空:“更何况,那个年轻人,下不了手的。”
经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