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茶递过来:“棠棠哥哥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没吃过苦,自然不知道小人物想要换得一些东西,必然要付出许多,这不是你的错。” 他说的简单又随意,以为容棠是不可置信才这幅表情,但恰恰相反,容棠完全理解他的脑回路。 他只是想到,如果这次自己也没赶得及救下他,宿怀璟这辈子是不是也要走上这条路? 跟他编造的青楼小倌差不多的路? 容棠不可抑制地心疼,近乎慌张地垂眸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压下口中酸涩,才抬起眼睛,望向宿怀璟,轻声道:“可那伙人不是反贼。” “那又怎么样呢?”宿怀璟反问,“他父母便是死有余辜吗?” 容棠摇头,想说自然不是。 他父母不是死有余辜,你父母也并非昏庸无道。 可是说不出来,他只能轻声说:“那伙人其实是劫富济贫的义士,而且其中有一个是主角父亲当年救命恩人的孩子。” 宿怀璟这才愣了一下,良久,才低声道了一句:“是吗?那确实挺傻的。” 容棠差点哭出来。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信原文了。 他甚至怀疑作者不写反派心理和反派遭遇,就是怕读者心疼宿怀璟想要换主角! 凭什么啊,这明明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容棠吸了吸鼻子,声音放得很轻:“如果你是这个主角,很久之后发现这件事,你会怎么样?” 宿怀璟只把这当一个故事看,容棠问什么他便随心回什么,这时候听见他动静,有一瞬间的迷茫,倾身向前,用衣袖帮他擦了擦眼睛:“哭什么,话本而已。” 容棠却拽住他袖子,执着地又问了一遍:“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容棠肤色过于白皙,常在病中,脸上除了黑漆漆的眼睛,几乎没有其他色彩,便连唇色都是浅淡的,像是纸扎馆刚扎好还未点唇的纸人。 可他并不像纸人那般瘆人无生命力,相反,身上反倒从病骨里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倔强。 若非亲手把过他的脉,若非日日听他咳得几乎要断气,宿怀璟有时候都会忘记他其实是个命不久矣的病人。 这时候容棠眼眶红了些许,脸上透着几分可怜,宿怀璟看了看,颇有些没良心地甚至想上手再掐一掐,让他直接哭出来才好。 但到底没这么过分,他想了想容棠的问题,认真道:“我可能什么也不会做。” 容棠却坚持:“若是你已经帮父母平反之后了呢?” 宿怀璟微怔,再一次觉得这小世子真是个妙人,自己所有未竟之言他竟都能听出弦外之音。 于是他笑了笑,很是坦然:“那便以死谢罪好了。” 容棠一下就都懂了。 他怅然地跪坐在榻上,脊梁似乎都弯了下来,宿怀璟却笑着哄他:“只是话本罢了,棠棠哥哥若连这都这么心疼,我可要怀疑你是庙里出来的菩萨了。” 容棠扯了个笑,声线苍白:“嗯,只是话本罢了。” 才不只是话本,那是你的人生。 过了一会儿,容棠寻了个由头离开,宿怀璟有些诧异,这些天容棠都是在这里待到快天黑跟他一起吃过晚饭才走的,现在日头刚刚西偏,时辰还早得很。 但他也并未说什么,只是送容棠上了马车。 容棠一进轿厢就问系统:“你知不知道二皇子在哪抓的那群人?” 系统的机械音冷漠又无奈:【只说在京畿近郊,没说具体什么地方。】 忍了一忍,没忍住,它提醒道:【宿主,你现在没了上帝视角,我也不能随意查看原著剧情,你这样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没关系,总要试试。”容棠回道,抬手敲了敲车棱,“不回府,我们出城。” - 永安巷新宅书房。 第一次屋子里没了时不时制造噪音趴着躺着看书的人,宿怀璟竟突然觉得有些空荡。 容棠甚至把那本话本都一并带走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打算真去看。 窗外有两道黄鹂叫声,宿怀璟敛了神色,走进后院一处厢房中。 行风等在那里,见他过来便道:“李长甫已将李盼烟送到了武康伯府,碧心跟着一起去了。” 宿怀璟神色有些淡,对此事并不怎么上心,顺手把玩着腰牌,懒懒坐到桌边,只吩咐道:“让碧心看到药效发作后就寻个由头离开。” 行风应下,又汇报另一件事:“流云已经查到仿造绣衣卫印记的那伙人动向,要我回来问主子,可要按先前说定的那般,将行踪透露给二皇子。” 宿怀璟下意识就想说是,可是话出口瞬间,不知为什么,他莫名想到容棠那张欲哭不哭的脸。 多愁善感得厉害,也不知道该怎么在宁宣王府那个吃人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鬼使神差的,宿怀璟改了主意。 他起身,道:“先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