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语气叫她好生不舒服,她目光锐利紧紧盯着他,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怎敢直呼我阿父名讳,阿父又怎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沈司柠神经紧绷,警惕中掺杂着些许困惑,这人是谁,潜入她家车队意欲何为?
二人动静终是惊动了驿站内的众人。
不知何时,沈父携沈母已站定在了马车外。
沈母轻声询问出了何事。
沈司柠保持动作,闻言只微微侧头,道明原由后目光依旧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沈父上前拉开沈司柠,将其护在身后,他拔出长剑,剑锋直逼少年脖颈处。
突然,他动作猛地一顿,剑势放缓停在了半空。
沈司柠没有看到沈父背对自己,双眼中流露出的震惊不解。
只交代道让沈母带沈司柠进去,并且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此处。
沈司柠满脸诧异,她不明白阿父如此是为何。
她伸手拉住沈父垂在身侧的袖袍,想要询问原由,刚要开口却被沈父打断。
沈母没有再多问,抬手环着她便向驿站内走去。
她一步三回头很是担心,沈父背对自己看不清神情,最后只远远望见他将长剑重新收入剑鞘当中,躬身进了车厢,车门应声合上。
沈司柠来到一处包厢内,坐在桌几前挑挑拣拣着桌上的饭菜。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起初她很是担心那人会对父亲不利,但是细想来,父亲身经百战武艺高强,而那人看起来体力不支,到实在不足为惧。
只是父亲为何要与那人单独相处,那人究竟有何来头?
她放下木筷,单手拖着下巴望向窗外。
透过窗外的重峦叠嶂,她努力检索着前世记忆。
而在她的脑海中,回都城的路上从没有这么个人的出现。
她有些沮丧,亦或许自己当时并没有在意马车上的异动。
夜幕降临,漫天星光之中一轮明月高高挂起,零散月光透过木窗洒向屋内地板上。
沈司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不知何时,几片不合时宜的乌云飘向月亮,将月光遮挡的所剩无几。
她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忘了。
到底是什么来着……
她翻身下塌,双手抱臂在屋内来回踱步。
曾经好像自从进入这处驿站后,父亲就没再露过面,她曾询问过父亲去哪了,母亲只道父亲有事先行一步。
可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父亲如此突然离开自家车队呢?
再次见到沈父已是在她们快要进入都城之时。
那是个深夜,众人皆已在离都城最近的驿站中进入梦乡。
夜深露重,沈父满身凉意风尘仆仆翻窗进入沈母的包厢。
沈父回来时身负重伤,她就住在隔壁包厢,被沈母翻箱找药的声音惊醒。
她半梦半醒来到沈母房中时,便看到沈父右腿上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叠在一起,墨色袍衫上新旧血迹交织,一副几经生死的模样。
躺在榻上的沈父紧紧握住沈母的手,面上并无痛苦之色。
那是沈司柠第一次看到平日里目光如炬正颜厉色的父亲彻底松弛下来,就好像卸掉了所有的枷锁一般。
那时阿父只是深深望着阿母,而阿母也执起阿父的手背紧紧贴在脸颊,二人相顾不言,室内徒然响起阿父轻松舒畅的笑声,阿母温柔的笑意也随之在嘴角漾开。
她看到,阿母湿润的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事后沈父从未解释只言片语,但右腿却因此落下了难以根治的伤病。
这伤病每到入秋之后春分之前便会发作,反复无常,总令其难以正常行走,要卧床静养数日得以缓解。
沈司柠想到了什么蓦地停住脚步。
脑海浮现出车厢内那个少年的身影,想也没想,她抓起外袍推开屋门飞快向外奔去。
驿站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缓缓驶向那看不见尽头的黑幕当中。
静谧的夜晚只余车轮滚滚、马蹄哒哒的赶路声。
车厢内,二人闭目交谈。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沈司柠站在驿站外,土地上延伸在黑暗当中的车轮印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转身奔向马厩牵出马匹,旋即上马追了上去。
“驾……”
车轮印很新,二人应是没走多久,她自小习得马术,沈司柠有信心,她追得上。
初夏的夜里渐渐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势逐渐转大。
天公不作美。
雨水浸透衣衫,颗颗雨珠悬挂在发丝上,从额间滑落到睫毛模糊了视线。
沈司柠无暇顾忌,用力眨了眨眼甩去雨珠。
车辙印在雨水浸泡下混作一滩泥浆,她用力挥着手中马鞭。
快点,马儿再快点。
终于,在车辙印彻底消失前,沈司柠看到了道路尽头那辆马车的身影。
双腿用力夹了下马肚,她驱马追平马车。
一鼓作气双手勒紧缰绳,马驹前蹄腾空而起伴随着嘶鸣声,横停在马车前。
马车被逼停下来。
沈司柠松了口气翻身下马。
泥泞的道路滑脚得很,一不留神脚下打滑,她跌在了泥潭里。
察觉到马车异动,沈父警惕提起长剑,猛地推开车门,一身肃杀之气剑指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