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地牢时卡罗尔扫了眼湖水,往前走了两步才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回头望向不远处的那棵山毛榉。昨天她离开的时候山毛榉离湖边起码有四五十英尺,现在却只有三十英尺了。
树会挪动位置吗?
当然不会。
那动的自然只有湖水了。
卡罗尔移开伞面注视着浓云翻滚的黑色天空,落到她脸上的雨比昨天是小了一些,但这一天一夜的降雨量显然足以使湖水涨上来一大截。最要紧的是,这雨并没有要停的迹象。
视线的落点从天上转到地面,地牢的入口是一扇斜拱起来的门,门后就是向下的楼梯。按照湖水上涨的速度,用不了两天,蔓延过来的水就会倒灌进地牢,将整个地牢都吞噬到湖底。
心脏微微紧缩了一下,卡罗尔庆幸自己没有浪费时间,调查的速度足够快,不然或许等不到检察院的处刑,这个梦里的斯内普就要淹死在地底深处了。
“弗洛加特女士。”
卡罗尔转头,看到小跑过来的哈利。他把抱在胸前的一包东西递给她,微喘着气说:“这是我从证物室那拍下的照片,或许对您会有些用处。”
卡罗尔接过来,是很重的一个袋子,她勉强把它塞进包里,说:“谢谢你,波特先生。”
哈利有点难为情的样子,“是我把本该自己履行的职责转加到了您的身上,我总该再做点什么的。”
卡罗尔从伞下看了看他,微笑着说:“你用不着感到惶恐,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真要追根究底的话,也说不上来是谁谢谁呢。”
见哈利面露困惑,卡罗尔转而说:“波特先生,要劳烦你再送我一下了。”
“乐意之至。”哈利高兴地说,“您要去哪呢?”
“随便找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把我放下来吧,我要再回顾一下我收集到的信息。”卡罗尔轻拍了一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还有你刚刚给我的这些东西。”
哈利震惊地叫了起来:“您是真的不打算睡觉吗?”
卡罗尔随口道:“所以你打算送我回家?你知道我的住址吗?”
“我——”哈利张着嘴卡了一下壳,表情变得木呆呆的,“我当然不知道,女士。”
他知道!
镜片后的深棕色眼睛眯了一下,卡罗尔看着冲进雨里去开车的仓皇背影,心中那个浅浅的疑窦变得深重起来。
真是怪事,斯内普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关于她的事的?总不至于是……
一个猜测浮现在她脑海里,又被她瞬间否决了。
车无声地停在脚边,卡罗尔坐了进去,车又缓缓行驶起来。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窗外有闪电劈开云层,闷雷声像嗓子不舒服的人含在喉咙里的咳嗽,半响不响,时断时续的,让真正嗓子不舒服的人也听得有些心浮气躁。
抵达目的地后,哈利下车给卡罗尔开门撑伞,卡罗尔从他手里接过伞柄,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再会——你明天应该会去法庭旁观的吧,波特先生?”
“是的。”哈利低声说,“再会,弗洛加特女士。”
汽车渐渐远去隐没在黑暗中,卡罗尔发现哈利把她放下来的地方正是她白天路过的那家咖啡馆,那个靠着窗看书的人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她很想关心一下他的脊背和眼睛是否安好——伏在桌上专心地阅读。
她走近看了一眼,谢天谢地,他终于翻页了。
“……我对我的灵魂说,别作声,耐心等待但不要寄予希望,
因为希望会变成对虚妄的希望;
耐心等待但不要怀有爱恋,
因为爱恋会变成对虚妄的爱恋;纵然犹有信心,
但是信心、爱和希望都在等待之中。
耐心等待但不要思索,因为你还没有准备好思索:
这样黑暗必将变得光明,静止也将变成舞蹈……”
卡罗尔推门进去,咖啡厅里很安静,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原谅她古典音乐的知识储备不太够,分辨不出是哪首曲子。她找了个僻静的靠窗位置坐下,发现这里的沙发软座很是舒服,高背的靠椅刚好能承托住后颈。相貌清晰的女招待拿着菜单来到她身边,她接过来看了眼。
上面只有一样东西——大吉岭红茶。
卡罗尔:“……”
斯内普先生,你只在这家店里喝过这一款饮品是吧?
当然更让她感到震撼的是他喝茶居然不配甜点!怎么有英国人喝茶不吃点心的呢?哪怕来一块干巴巴的饼干也行啊。
别无选择,卡罗尔点了红茶。店员速度很快,她刚把公文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铺在桌上,一壶冒着热气的茶就放到了她手边。她随手拿起倒好的一杯喝了一口,气味芬芳,入口柔和,回味甘甜,喝起来很是适口,恰到好处地滋润了她干涩的喉咙。
有点意外,她还以为斯内普喜欢喝的肯定是苦到舌尖发麻的咖啡——例如她常喝的意式浓缩。
转瞬就抛开了这些细枝末节,卡罗尔先回顾了一遍自己在教堂里记下来的对话记录,一边看一边根据回忆做了些补充和注释。跟着,她打开了哈利给她的证物照片,里面全是从斯内普房间里搜剿的私人物品——九成九都是书册和手稿。
卡罗尔被这壮观的体量给震慑到了一下。粗粗翻阅了一遍,发现里面还不包括跟魔法界有关的书籍,又被再次震慑。
当初分院帽给斯内普分院的时候,肯定犹豫过至少一秒钟是不是该把他分到拉文克劳的吧?
卡罗尔惊叹着一张一张照片往下看——里面居然还有从一九八二年起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