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回忆后,卡罗尔的心情有些淡淡的惆怅。
二十多年了,她已经完全回想不起当时是什么样的心理活动驱使她跳出来掺和,对她来说,这只是她过往人生中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既没有对她造成什么深远的影响,也不具备令她反复回味的特殊意义。
按理说失去了唯一的朋友本来是该让她低落一阵子的,但在那个暑假,阿莎丽姨婆去世了,至亲逝去的痛苦完全击倒了她,什么朋友决裂,同学针对,都在那样沉重的哀伤下成为了巨浪里不起眼的浪花,完全无法对她造成任何额外的打击。
但对其他当事者来说,这段特殊的经历——至少卡罗尔设身处地一下觉得对他们来说应该特殊的——肯定不会轻易就被岁月的潮水冲刷过去。
卡罗尔注视着阖目昏睡的病人,心想当时牵涉进去的那几个人中,现在居然只有他们俩还活着了。
成为英雄的,倒在了荣光中,沦为叛徒的,毙于自种的恶果,蒙受冤屈的,连死亡都像是一幕来不及排演的荒诞剧,落魄天涯的,在漂泊了半辈子后终于有了能与他生死并肩的爱人。
死亡像是超市里生鲜食品上的标签,打上“新鲜”的被抢购,打上“临期”的被冷落,打上“过期”的,自然要被丢掉。至于标签之下,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产地,如何加工,有没有经过某种特殊工序处理,并不是大多数人会关心的事。
波特是英雄,布莱克是忠友,卢平是勇士,佩德鲁是小人。
这是世人给他们这一生盖上的印戳。
如果那天斯内普没有被救回来,而是死在了无人发现的角落里,在他名字上凝固的封蜡,又会是什么词呢?
卡罗尔走神地想了很久,直到开门声把她惊醒。
“弗洛加特女士!”进来查房的琼安差点下意识地反手把门关上。
“抱歉,吓到你了。”卡罗尔起身。
“没、没有。”
卡罗尔伸手,琼安愣了下,把记录本递给她,她翻看了一会,心里暗自点头。这小姑娘挺认真仔细的,工作态度也很端正,适合以后拿来压榨……不是,委以重任。
拿起羽毛笔代替琼安在斯内普的那一页上写下了今晚的观察笔记,卡罗尔还回记录本,说:“好了,你可以回休息室休息一下了。”
“谢谢您,弗洛加特女士。”
琼安抬眼觑了觑卡罗尔的脸色,大概是因为卡罗尔现在的态度比工作状态中的要和蔼许多,琼安胆子也大了一点。
她语气小心地问出心中的疑惑:“斯内普教授是您的朋友吗?弗洛加特女士。”
否则她为什么会深更半夜还留在斯内普的病房里,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对着斯内普的脸发呆?
朋友?卡罗尔想起自称是老朋友的丽塔·斯基特,不由一笑。
她摇头,“不是。”又说,“教授?对了,斯内普应该是你在霍格沃茨的魔药课教授。”
琼安点头,“是的。直到七年级之前,他都是我的魔药课教授。”
七年级?卡罗尔很快反应过来,琼安是去年毕业的,她毕业前一年,斯内普当了一年的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琼安毕业后,斯内普当了一年的校长。
琼安对卡罗尔又敬又怕,但出于慕强心理,又隐隐很想亲近。见卡罗尔似乎对斯内普的事有着莫名的关注,琼安不由地想要以此为话题多聊几句。
“其实毕业以后再回想起来,斯内普教授也没那么可怕。”
卡罗尔抬眉,“这么说,在上学期间你觉得他很可怕?”
琼安认真地说:“一个严厉、冷淡、不苟言笑,毫不容情地指出学生每一个错误并嘲讽加扣分,每天穿着一身黑袍子,阴沉又凶狠的模样,对学生来说能不可怕吗?”
卡罗尔想象了一下,确实很难违心地摇头。
不过琼安又庆幸起来,“幸好我不是格兰芬多,如果对别的学院来说,斯内普是个阴影,那对格兰芬多,简直就是噩梦——冷酷、刻薄、恨之入骨,连头发丝掉在地上都是毛病。而且赫奇帕奇的魔药课不和格兰芬多一起上,不然我们肯定也会连带遭殃。”
某格兰芬多毕业的女士说:“听起来,分到格兰芬多真的很倒霉。”
琼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得罪领导,肯定地点头,“是非常倒霉!”想了想,她又说,“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斯内普作为教授其实挺负责的。我在O.W.L.考试中魔药课的成绩是O,六年级进了斯内普教授的魔药提高班,在就业咨询得知我毕业后想进圣芒戈后,斯内普教授还特意给我开了书单,告诫我如果那几本书不能做到倒背如流的话,我进圣芒戈的后果很有可能是因为医疗事故被起诉,最后关进阿兹卡班。”
卡罗尔非常勉强地控制脸部肌肉,轻咳一声,“比起告诫,我认为这应该算是一种恐吓。”
鉴于话题中心的人还在房间里,虽然他听不到,琼安还是因为迫于内心的压力放低了声音,“是的,弗洛加特女士,我也是这么想的。”
卡罗尔抿了抿唇,说:“哈利·波特对斯内普的澄清你应该也知道了,你有什么想法?”
“有点意外,但倒回去看,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为什么?”
琼安说:“身为一个食死徒,在霍格沃茨这么多年居然从来没有找借口体罚过任何一个学生——包括格兰芬多——怎么想也足够古怪了,不是吗?”
目光落到斯内普无知无觉的平静面孔上,卡罗尔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些高兴。
她微笑道:“是啊,太古怪了。”
琼安离开了病房,卡罗尔的原计划是下班回家,早